和亲政策与回纥汗国-《中国人史纲》

唐王朝和亲政策是一项锋利的政治武器。跟唐王朝皇家结婚的荣耀，和公主下嫁时嫁妆的丰富，能使一个国家从内到外发生变化，吐蕃王国就是其中之一。但最成功的和亲，则属回纥汗国。

回纥汗国在本世纪（八）四十年代之前，还是一个部落。但它最伟大的酋长药罗葛（姓）骨力斐罗（名），早已把薛延陀汗国的故地，也就是突厥汗国的故地，置于控制之下。本世纪（八）744年，唐帝国册封他为怀仁可汗，一个新的回纥汗国遂告建立，王庭设在古龙城（蒙古哈尔和林），疆域跟薛延陀汗国、突厥汗国相等。从开国可汗即受唐帝国册封这一项上，可看出回纥跟唐帝国的关系，与其他汗国不同。建立汗国之前，就时常派遣部落兵团，听候唐帝国征调出征。建立汗国后，对唐帝国的臣附如昔。

五十年代755年，安禄山兵变，唐帝国皇帝李亨（唐肃宗）向回纥汗国乞援，英武可汗派兵进入唐帝国。内战平息后，758年，李亨把女儿宁国公主嫁给他。李亨亲送女儿到咸阳（陕西咸阳），宁国公主大哭说：“国家为重，虽死不恨。”李亨也流下眼泪。明年（759），英武可汗逝世，回纥要宁国公主依回纥的风俗殉葬，宁国公主拒绝说：“回纥仰慕中华文化，才娶中华女子为妻，如果仍用回纥风俗，何必万里之外结婚。”但仍以刀割面，以示悲痛。宁国公主后来返国，陪嫁的一位亲王之女小宁国公主却留下来，做继任可汗英义可汗的妻子。

史思明兵变时（759），唐帝国皇帝李亨再向回纥汗国乞援，英义可汗亲自统兵前来，大肆烧杀掳掠——我们并不责备回纥，因为这是李亨、李豫父子向它乞援时所许诺的条件之一。但英义可汗对唐帝国的野心却由是而起。六十年代765年，唐帝国大将仆固怀恩受不了宦官骆奉仙的诬陷倾害，起兵叛变，效法李姓皇帝的传统做法，向回纥汗国和吐蕃王国分别乞援。回、吐两国联合向长安进军，长安震恐。幸好仆固怀恩适时地逝世，而唐帝国一位大将郭子仪乘机挑拨回、吐两国感情，吐蕃兵团怀疑回纥已被郭子仪说服，可能袭击它时，即行拔营撤退。回纥不能独留，也只好撤退，唐、回两国间的关系因此中断十余年。——另一个促使关系中断的原因是，英义可汗统军入援唐帝国时，在陕州（河南三门峡）附近，对当时还是亲王身份的李适态度凶暴。因李适不肯跪拜，而把李适左右两位大臣，鞭打至死。李适对回纥恨入骨髓，他继位后，即采取强硬政策。

英义可汗对唐帝国的野心继续使他跃跃欲动。他在唐帝国亲自看到农村残破，绝无抵抗力量，决心做一次大举进攻。八十年代780年，正当他要发动时，宰相敦莫贺极力反对，敦莫贺说：“大唐是一个奇大的国，又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我们之事。决裂之后，后患无穷。上次在太原（山西太原）抢劫的牛羊一万余头，运回国内时，死亡殆尽，等于没有抢劫。如今倾国出征，万一失败，将归向何处？”英义可汗拒绝接受，敦莫贺大怒，把英义可汗杀掉，自己即位，称天亲可汗。(www.xing528.com)

李适跟回纥汗国的对抗态度不能持久，吐蕃王国的攻击力量非唐帝国所能抵御。在宰相李泌建议下，李适屈服，跟回纥和解。而且于788年，把女儿咸安公主嫁给亲唐帝国的天亲可汗。天亲可汗大喜过望，派遣特使到长安说：“我们从前是兄弟之国，现在我是唐帝国的半个儿子（女婿），如果吐蕃再敢犯上作乱，愿为岳父除此一害。”结果在灵州（宁夏灵武）给吐蕃重重一击。咸安公主在回纥汗国做过四任可汗的皇后，当权二十年，于下世纪（九）头十年808年才逝世。咸安公主时代，唐、回两国如同一家。但回纥的使节和商人，到唐帝国后的横暴，跟上世纪（七）初突厥的情形一样。衰弱的中国唐政府只有容忍，不敢取缔。回纥汗国已成为唐帝国屏藩，不愿为这些所谓的小事使它不愉快。

——下世纪（九）二十年代821年，中国唐王朝第十五任皇帝李恒（唐穆宗）把皇妹太和公主再嫁给回纥的崇德可汗。太和公主的命运跟宁国公主一样不好，四年后（825），崇德可汗逝世。再过十四年（839），回纥汗国发生内乱。宰相掘罗勿，勾结居住在河东（山西）北部一带的沙陀部落内犯，彰信可汗战死。而屈服于回纥百余年的黠戛斯部落——古坚昆王国的后裔，仍住在古坚昆王国的故地（西伯利亚叶尼塞河上游）。乘回纥汗国没落，起兵复仇，向回纥宣称：“你们的好运已到了尽头，我们要夺取你们王庭的金帐。”彰信可汗战死的明年（840），黠戛斯兵团果然攻陷回纥汗国王庭，继彰信可汗之位的厌骄可汗被杀，回纥汗国遂告瓦解。

——黠戛斯首领阿热可汗自称是汉王朝名将李陵的后裔，所以对被俘的太和公主十分尊敬——因为太和公主也姓李，派人护送她回国。走到中途，被回纥汗国瓦解后残余的一支，拥有十万人的乌介可汗截获，胁同向东流亡，抵达边界天德（内蒙古乌拉特中旗），要求唐帝国借振武（内蒙古和林格尔）一城奉养公主，唐帝国要求乌介可汗送公主回国磋商，乌介可汗当然不会放走人质。于是要求粮食，要求耕地，最后仍沿边抄掠。一直相持到843年，唐帝国大将石雄，在振武城上远眺，发现回纥营帐中有数十辆毡车，人众都穿着唐帝国服装，知道是太和公主的居所，派间谍密告说：“我们即将攻击，请公主的车辆不要动。”于是一举把回纥击溃，乌介可汗向东北逃走，投奔黑龙江畔的室韦部落，被室韦杀掉。太和公主出国二十三年，回到长安后，曾为“和蕃无状”，亲向皇帝请罪。

——回纥汗国瓦解后，残部分为三支：一支称西州回纥，居留西州（新疆吐鲁番）；一支称甘州回纥，居留甘州（甘肃张掖）；一支称葱岭回纥，越过葱岭（帕米尔高原）进入中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