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设计表达是一个交流过程
设计表达不是自说自话、自我表演，而是一种交流，首先要让对方准确理解你的设计成果，更进一步地，才有可能被你的设计所说服。所以，每次做设计表达前，设计者都应对交流过程有一个预判，以便做到设身处地、换位思考、有的放矢。1）要充分了解评委的专业与非专业背景，以及由此产生的各种可能性，一般来说，评委类型主要有专业教师、专业学者、不同工种工程师、不同地区级别的政府官员、不同地区需求与个性的客户、不同地区需求与个性的用户等；2）要充分了解评审过程，对时间、流程、汇报场合等多个细节要了然于心；3）要充分了解评价标准，或出于学术观点、或出于利益需求，都需要设计师正视应对；4）具体表达成果一定要符合要求（图30）。
图31-1 今天中国艺术专业考试评卷现场
图31-2 1920年代在纽约鲍扎设计学院总部举行的全国学生设计作业评选场景
时至今天，很多设计竞赛、设计竞标的评图及展览场景，依然如此。
课堂上我常会以口头表达为例对学生说：“同一个方案，一分钟有一分钟的表述方法，一小时有一小时的表述说法，但都要抓住重点、精准交流。口头表达，要从打文字草稿算时间开始练起，然后再慢慢做到脱稿演说，要面孔对着评委进行交流，要学习即时反馈能力。”
打动人心的要点，不是自己“想要说的顺序”，而是“对方能理解的顺序”。[2]
[日]大前研一，企业策略家，经济评论家
2.设计表达是一个视觉思维与设计思考的过程
设计（Design）、分析（Analysis）、表达（Communicate）在设计过程中是相辅相成、相互渗透的[3]的三种行为，它们在不同程度上，都在“丰富我们的视觉经验，增进我们的视觉敏锐性，以及提高我们运用视觉语言进行记录、表达和思考的能力”[4]。因此，设计表达不仅涉及图纸与模型是否准确、漂亮、充分，也包含着相当的设计与分析成分，是一个借助图像工具展开的“视觉思维”与“设计思考”。它不仅要对设计结果（作为名词的Design）进行修饰，也应当成为设计过程（作为动词的Design）的有机组成部分。
比如，设计表达中常遇见的“如何选择一个透视渲染图的角度”，其实可以理解为如何选择一个设计需要展现的重要“姿态”。这个姿态，不仅有“修饰设计成果”的成分，也有体现“设计概念”成分，还有“反推”回“设计做调整”的成分。这就好像拍一个服装模特，模特的姿势、拍摄角度、打光位置……都应该是服装设计构思表达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甚至可以成为对服装设计本身有所触动的“反推”过程。
视觉思维实际同时包含了绘画的肢体动作、对形式的感知和反应，以及形式在图画上和大脑中的投射这三个方面，是三者的综合运用[5]。
顾大庆，建筑学者、教师学教师
3.设计表达手段需要因使用而异，因观念而已，因作者而异
不同用途的设计（如不同年级的设计作业，考研，注册考试，商业竞标，学术竞赛，方案/扩初/施工等不同设计阶段……），不同专业观念的设计（如鲍扎倾向类别，设计院工程类别，建筑本体类别，艺术倾向类别，社会学/人类学倾向类别，城市倾向类别，建筑技术倾向类别……），需要选择不同的画法、作法，甚至需要发明一些新方法，以便进行针对性表达。
图32-1 瑞士劳力士学习中心（Rolex earning Center）平面局部，日本建筑师SANAA（妹岛和世+西泽），2010
墙体没用双线，只是一个稍微加粗的线，表达出是用轻薄材料做出的隔断。坡道用加粗的线强调，加上贯穿整个图纸的等高线虚线，体现出高差变换在这个设计里的重要性。家具布置、画法，在分隔出的空间内外完全一样、平均，体现出与传统“室内空间与走廊空间”关系处理的不同，设计师有意识分隔与使用者自由分隔之间产生了极大模糊，空间“体量感”“限定感”，处于若有若无的“暧昧”之中。(www.xing528.com)
图32-2 被俘获的星球之城（The City of the Captive Globe）轴测图，荷兰建筑师库哈斯（Rem Koolhaas），1972
这是库哈斯在其成名作《癫狂的纽约》（Delirious New York）中与人合作的插图，包含一个逻辑严密的理论叙事，表达了作者对大都会运行机制的观点。“每一种科学或痴狂都有自己的地盘，在每个地盘上竖立着同样的基座……如果大都会文化的本质是改变……那么，只有三种基本的公理——网格、脑白质切断术和分裂……如此这般，它们不仅永远地解决了功能与形式之间的冲突，而且还创造了一座城市，在这座城市里永恒的孤碑们歌颂着大都会的变化无常。”
在课堂上，我常会向同学们强调：“画平面时，每个房间内字体的选择，大小及位置，都要精心考虑！墙体是否涂黑？墙线是否加粗？剖面究竟采用哪种画法？哪张图或模型要重点放大表达？都要有充分理由。”这一系列要求不仅教会学生精益求精，更是在训练他们通过选择（发明）表达方式，恰如其分地深挖与展示他们的专业价值观。想想看，日本、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瑞士等地的建筑师，在图纸表达时，字体、色彩、平面、剖面、图表、细部表达上的差异，除了“美学趣味”不同外，是否跟他们的建筑观念，有着更深层的关系呢？（图32-1～图32-5）
图32-3 锡内什文化中心（Centro Cultural de Sines）平面和剖面，葡萄牙建筑师马修斯兄弟（Aires Mateus），2005
平面、剖面均黑白分明、虚实对比明确，体现出强烈的空间体量感。剖面清晰表达出剖面对空间设计的作用，用的是卢斯（Adolf Loos）空间体积规划（Raumplan）方法（在上海交通大学二年级教学中，称之为“挖洞穴”空间设计法，参见图36）。
图32-4 克劳斯兄弟小教堂（Bruder Klaus Kapelle）剖面，瑞士建筑师卒姆托（Peter Zumthor），2007
除了可以看到明确的空间体量感“虚实”关系、空间几何形状外，还可以清晰看到对“建造过程”的表达：“黑”里面一条条灰线，表达的是借鉴自古罗马时期层叠混凝土夯实的建造过程；“白”里面竖向的斜线条，表达的是建造过程中的木材支架，在建造结束，燃烧后在内部墙体留下的肌理痕迹。
图32-5 康奈尔大学的密斯坦大楼（Milstein Hall at Cornell University）剖面，OMA，2011
图33 美国导演伍迪·艾伦（Woody Allen）最爱的字体（Windsor Movie Title）
伍迪是纽约客，热爱爵士乐，戴黑眼镜框，喜欢絮叨的对话，他喜欢的字体也隐隐透出些复古、优雅、小资的同他本人一样的气质。
4.设计表达是一个视觉修养的培养过程
一次次设计表达训练，就是在进行好的图像资料与图像操作经验的积累，逐渐养成对好的形象事物的条件反射。比如，设计图纸要“用好色调”，就不仅仅是画一幅“舒服”的画，其实还是在训练学生对不同时代在形式、色彩趣味上的辨析与选择（鉴赏力），也是一次训练色彩控制力的过程（图33）。
取代建筑专业美术基础课的是艺术修养的培养。修养的基础是知识而不是技能，是通过大量的观摩和分析获得的。艺术的范畴不局限于绘画、雕刻和设计，应涉及电影、戏剧等诸多领域。因此艺术修养超越了建筑教育，更是高等教育的一个问题，即不仅是培养建筑师更是培养知识分子的问题[6]。
张永和，建筑师、建筑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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