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古典时期的材料观念
第二、三章的讨论说明,古典时期,材料力学属性对建筑形态的限定相对较弱,甚至在形制相同,绝对尺度不超过材料极限的前提下,材料完全不影响建筑形态。显然,古典时期并没有表达材料力学属性的主动意识。力学属性由材料的第一属性综合决定,由此可以判断古典时期,材料的第一属性既没有对建筑形态起相对强有力的制约作用,也没有成为表达对象。
至于古典时期材料第二属性和建筑形式的关系,则相对第一属性要更为复杂。最重要的原因在于,第一属性和形态的关系尚且有是否相符的相对标准,而建筑的表面终究是用某种材料构成的,即使这种材料是所谓非物质性的涂料甚至颜料,都不能否定其有着特定的表面属性,也不能否定这样的表面属性可能有一定的表现力。显然,并不是所有表面材料的运用都出于表达材料表面属性的意图。此外,和表达力学属性需要成体系的科学知识不同,天生的美学感知可以促发对表面属性的主动表达。因此,对于古典时期材料第二属性和建筑形式的关系需要做更具体的限定,可以分三种情况讨论。第一种,在主体建筑材料外加上涂层。古典时期多从物理功能讨论这层涂层;其他少数超出这一范畴的讨论,例如帕拉第奥赋予建筑表面以接近另一个自然的精神意义。无论哪种情况,都没有将涂层的第二属性作为表达对象。第二种,在主体建筑材料外加上另一种表面材料。在砖墙外贴上大理石贴面就属于这种情况。这种方式通常最主要的意图在于表现建筑是用更高级的材料制成的。但在这一意图存在的同时,又确实存在着对大理石贴面自身的处理,例如通过打磨挖凿等方式形成具有表现力的表面肌理,这其中又带有表达材料表面属性的意图。第三种,直接对主体建筑材料表面进行加工。这种方式带有表达材料表面属性的意识。
尽管从现存的古典时期建筑以及后世对古典时期建筑表面加工技术的讨论看,古典时期确实有表达材料第二属性的主动意识,但从建筑学著作看,这样的意识并没有被纳入讨论范畴之中,更没有上升为理论议题。因此,古典时期存在表达材料第二属性的意识,但这样的意识更多出于美学感知,并不具有建筑学范畴内的特定意义。
2.19世纪的材料观念
19世纪建筑讨论的特殊性在于,不仅形成了和古典时期有着本质差异的材料观念,还在将古典时期建筑作为典范的同时,构筑出古典时期的材料观念。另外,值得反思的是,19世纪对材料的讨论自身说明,可以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待材料属性的划分。
(1)19世纪建筑活动的材料观念
从第二、三章可以明确得出,总体上,对于材料的第一属性,19世纪既强调对建筑形态的制约作用,又将其上升为表达对象。关于材料第二属性的讨论,则其评判标准主要在于建筑的诚实性而不涉及对材料自身的表达。和古典时期一样,19世纪同样存在着出于美学感知加工材料表面,将材料的第二属性作为表达对象的意识,但也同样没有发展为广泛的讨论和应用,也不具有建筑学范畴内的特定意义。
(2)19世纪构筑的古典时期材料观念
从前文看,以古典时期建筑作为新形式原则例证在19世纪普遍存在。由此构筑出和19世纪新形式原则相符的古典时期材料观念,即材料第一属性对古典时期建筑形态有着直接制约作用,并且古典时期有表达材料第一属性的主动意识。前文已经证明,这和古典时期建筑的真正意图并不相符,甚至有着根本矛盾。认识到这样的矛盾不仅对于理解这两个时期的材料观念有重要意义,还在于,由相关论述可以引发到普遍存在于建筑意图和观者感受之间的差异,正是这样的差异造成判断材料观念的难度。
(3)19世纪的形式原则论述与材料的“第一”属性和“第二”属性
19世纪设定的建筑形式原则更强调材料力学属性和建筑形态的关系,由力学属性直接影响的结构形态也在建筑中具有主体地位,这和将与力学属性相关的诸多属性划分为第一属性的方式相符。(www.xing528.com)
如果对19世纪的讨论做更深入的分析,则会发现当材料自身的所谓“恒定性”和“可变性”对应到建筑议题时,其对应对象发生了反转。诚然,从纯粹的受力标准看,不同材料应该对应不同形态,但这种对应关系并不能作为统一标准在建筑中得以实现。最有力的证明就是,即使对于石材,拱和穹顶在结构性能上显然优于正交梁柱结构,将古希腊神庙作为石结构典范的建筑师仍大有人在。对于新结构材料铁,是否就应该杜绝曲线形态的应用也始终是悬而未决的问题。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对材料表面属性的讨论。尽管表面属性属于异变属性,但相关形式原则中却只限定表层材料和底层的覆盖关系,没有形态原则中那样的真实性限定,这说明并不存在用一种材料的表面属性模仿另一种材料的情况[2]。如果要通过材料实现相应的建筑表面属性,例如要使得建筑表面看起来是石质的,只能通过石材贴面实现。也就是说,属于第二属性范畴的材料表面属性,在建筑中却有和材料恒定的对应关系。
因此,在建筑中,属于第一属性的相对恒定的材料属性与建筑形态的关系是易变的,属于第二属性的相对多变的材料属性却和建筑表面有固定的关系。
3.现代主义时期的材料观念
材料对建筑形式的限定以及对材料的主动表达是现代主义时期建筑的信条之一。现代主义时期的建筑活动继续挖掘对材料第一属性的表达方式,同时,也对表达材料表面属性做出诸多新的探索。然而,相较于19世纪,还是呈现出主要关注点从材料实体转为材料限定的空间的总体趋势。尽管和材料力学属性相关的建筑形态可以和空间意图相互结合,也可以通过对材料表面属性的均质化处理削弱对空间整体感的影响,但是,现代主义建筑中对结构有选择的甚至整体的隐藏、对结构出于空间感考虑又有悖于受力的改动、大量应用的非物质性的白色涂料仍然说明,在实体和空间这对图底关系之中,空间是更为重要的表达对象。
4.近40年的材料观念
表皮成为建筑获取表现性品质的常用载体是近30年建筑的重要特征。需要甄别的是,并非所有的表皮建筑都可以反映材料观念的转变。在表面对既有形象进行模仿和重组、结构化的表皮、通过围合材料的特殊组合方式形成特殊的表面肌理,这些方式都和材料表面属性无关。然而,这些方式和表达材料并不矛盾,表皮建筑往往既采用上述方式,又选择表面属性具有特定表现力的材料实现上述方式。此外,有部分表皮建筑将材料表面属性作为主要表达对象。因此,在总体上,表达材料的表面属性可以视做表皮建筑的特征。随着表皮建筑在实践中的大量应用,表皮成为建筑界热议的理论话题。近40年中,表达材料的第二属性成为建筑界的普遍意识,材料的第二属性上升为建筑的理论议题,这是该时期材料观念的最大特征。
至于材料第一属性对建筑形态的约束以及对材料第一属性的表达,仍然延续下来并以建构议题被重提甚至在局部地区(例如中国)得以再度热议。但从更广地理范围看,这只是诸多议题之一,并不具有很重要的地位。
5.各时期材料观念的发展脉络
总体上看,各时期材料观念有一条清晰的发展脉络。古典时期,无论是材料的第一属性还是第二属性都没有成为独立的美学表达要素。19世纪,材料的第一属性成为独立的美学表达要素。现代主义时期继续挖掘两者的表现性品质。近40年,材料第二属性不仅成为独立的美学表达要素,还成为主要的表达要素之一。
厘清材料观念的发展脉络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可以揭示更深层的各时期建筑思想之间的关系。古典时期,形态恒定的模仿对象转化为固定的比例关系控制建筑形式。19世纪,建筑表达的材料第一属性是相对恒定的,并且同样可以转化为相对固定的比例关系。现代主义时期,既有对相对恒定的材料第一属性的表达,又比此前挖掘了更多的可变的材料第二属性的表达。近30年,对可变的材料第二属性的表达在建筑中得到最广泛的应用。从前文的论述中可见,和可变属性相关的是诸多可变的现实因素,包括人在不同时间的活动、人对材料的接触性作用、风雨光线空气等各种自然因素。
仅从对材料的讨论看,19世纪相对于古典时期发生了质变。如果上升到材料观念,则会发现这两个时期内在的延续性:19世纪部分延续了古典时期表达对象的恒定性。只有在近40年中,建筑才完全实现了多变无常的现实因素借助易变物质属性成为表达对象的转变。因此,总体上,材料观念揭示出建筑学的表达对象经历了从先验的、恒定的对象,到现实的、相对恒定的对象,再到现实的、多变的对象的转变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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