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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搜博采揭秘:春秋战国魏晋南北朝史学研究

时间:2023-08-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为此,他钩稽爬梳,对蜀汉地区乡邦文献详加搜集、整理。刘宋范晔“广集学徒,穷览旧籍”[2],为了撰写一部具有独特风格的《后汉书》,他广搜博采,遍览诸家后汉史,在广泛占有资料的基础上,撰成继《史记》《汉书》《三国志》之后又一纪传体史学巨著。裴氏博览穷通,于此可见一斑。[4]“备加搜采”,正说明沈约在搜集资料方面用力甚勤。一些史家随波逐流,以流言俗语载荒诞不经之事于国史之中。

广搜博采揭秘:春秋战国魏晋南北朝史学研究

广泛地占有史料,是一个史家编纂史书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亦唯有如此,才能尽可能如实、全面而深刻地反映历史的本来面目。《四库全书总目》云:“苟无事迹,虽圣人不能作《春秋》。”早在司马迁撰写《史记》之时,即对此躬行有得。司马迁能够写出一部贯通古今三千年历史的伟大著作,与其掌握极其丰富的历史资料是密不可分的。《史记》的材料来源,不仅有先秦典籍和当世流传的著作,即所谓“石宝金匮之书”,而且有大量先代和当代的档案文书。更为重要的是,还有司马迁通过“浮沅湘,窥九疑”“上会稽、探禹穴”“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1]这一实地考察和民间采访所得的材料。大凡读过《史记》的人,都不免为其史料来源的广阔与史料掌握的丰富而折服。魏晋南北朝时期,史家撰史,继承了前代史学的这一优良传统。西晋著名史家陈寿撰《三国志》,除参考依据王沈《魏书》、鱼豢《魏略》、韦昭《吴书》等有关魏、吴两国的历史资料,还尽可能地多方采访。特别是有关蜀汉历史的撰述,更有赖于陈寿之殷勤搜集。因为蜀汉未置史官,无有撰述,当时陈寿即深为叹息地说:“注记无官,行事多遗。”为此,他钩稽爬梳,对蜀汉地区乡邦文献详加搜集、整理。可见,《三国志》的史料来源也是非常丰富的。凡是三国时期政治、经济、军事上的重要人物以及在学术思想和文化艺术上有贡献者,他几乎都网罗其事迹,写进书中。至于裴松之《三国志注》中所引的不少材料,都是陈寿当时所见到的,只不过是按其力求简约的取舍原则而没有采用罢了。西晋史家常璩为了写作《华阳国志》,曾“博考行故,总厥旧闻”,取材至为广泛。他不但从《尚书》《左传》《史记》《汉书》《东观汉记》《三国志》等重要历史著作和成汉政权的档案中搜剔材料,而且还参考了梁、益、宁三州的大量地方志,并特别注意向熟悉掌故的人进行调查。正因如此,《华阳国志》一书的材料极其丰富,其中许多材料为其他史籍所阙如,或较其他史书的记载更为详明,仅在《先贤》和《后贤》两志及《三州士女目录》中就记载了汉、晋间近四百个人物的事迹和姓氏,摭拾之富,在古今方志中实罕其匹。因之,《华阳国志》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对后人从事地理、经济、科技、民族和西晋、成汉史的研究颇多助益。东晋史家袁宏撰《后汉纪》,几乎搜集了当时有关东汉史的所有材料,诸如《东观汉记》、谢承《后汉书》、薛莹《后汉记》、司马彪《续汉书》、华峤《后汉书》、谢沈《后汉书》、张莹《后汉南记》、袁山松《后汉书》、张璠《后汉纪》及“诸郡耆旧先贤传”等,凡数百卷,皆在参考之列。即使在《后汉纪》初稿问世不久,袁宏发现张璠《后汉纪》所言汉末之事,颇有可采,也及时予以补充,使《后汉纪》关于汉末史事的记载更为翔实可靠。刘宋范晔“广集学徒,穷览旧籍”[2],为了撰写一部具有独特风格的《后汉书》,他广搜博采,遍览诸家后汉史,在广泛占有资料的基础上,撰成继《史记》《汉书》《三国志》之后又一纪传体史学巨著。正因为范晔掌握了极其丰富的史料,才使得他的《后汉书》所记载的内容较其他各家更为翔实。宋裴松之注《三国志》,“上搜旧闻,旁摭遗逸”[3],搜集采摘的资料特别广博,据沈家本《三国志注所引书目序》,计经部二十二家,史部一百四十二家,子部二十三家,集部二十三家,凡二百一十家。裴氏博览穷通,于此可见一斑。梁沈约为了编纂《宋书》而极力网罗群籍。在沈约以前,《宋书》的修撰即已开始,先后奉召修撰的有王诏之、何承天、山谦之、裴松之、孙冲之、徐爰、苏宝生、丘巨源等人,其中有成绩者为何、山、徐、苏四人。沈约修《宋书》,除依据前人的现有成果外,还搜集了大量的资料,试举一例,何承天《宋书》有志十五篇,沈约在编写过程中对其所持的态度是:“其证引该博者,即可因之……其有漏阙,及何氏后事,备加搜采,随就补缀焉。”[4]“备加搜采”,正说明沈约在搜集资料方面用力甚勤。梁刘孝标注《世说新语》,广征博引,搜罗甚富,征引之书,经部三十五家,史部二百八十八家,子部三十九家,集部四十二家,释氏十家,共四百十四家。[5]梁萧子显为撰《后汉书》,将汉、晋以来各家所撰《后汉书》捃摭殆尽,融会贯通,遂成一家之言《后汉书》一百卷。惜该书早已散佚。为修《齐书》,他又着力搜集文献记载,诸如豫章熊囊《齐典》、梁刘陟《齐纪》、江淹《齐史》、吴均《齐春秋》等当时著述,尽量搜罗无遗,撰成《齐书》六十卷。北魏郦道元作《水经注》,在实地考察的同时,广为搜集文献资料,史称其“历览奇书”,如《山海经》《穆天子传》《汲冢周书》等竞相涉猎,就连南朝文士的一些游记亦在其参考之列。北魏崔鸿撰《十六国春秋》,汇集了丰富的历史资料,据《魏书》本传记载,在《十六国春秋》已撰写了十五国九十五篇之时,尚缺成汉国,尽管已经搜集了一定的历史资料,但他为了参考常璩所撰记述成汉历史的《蜀李书》(即《汉之书》),便一直辍笔,访求该书二十余年,才于江南购得,其《后蜀录》就是主要依据《蜀李书》的材料编写的。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史家,于修史伊始,不仅重视文献资料的搜集与整理,而且还注意运用切实可靠的口头资料。我们知道,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以人物传记为中心的纪传体史书的兴盛与发达,褒贬人物的“春秋笔法”在史学思想中占据了重要地位。有些史家舞词弄札,文过饰非,不惜歪曲历史事实地阿意顺从,持谄媚以取私惠。因此,尽管这一时期史学范围扩大,史书体裁增加,史籍数量众多,“一代之史,至数十家”[6],可向声背实,舍真存伪者却不在少数。特别是由于自魏晋开始,史家蜂起,私家修史之风甚盛,以致著述多门,诸如《语林》《笑林》《世说》之类皆纷然问世。而这些杂撰,“皆喜载调谑小辩,嗤鄙异闻”[7]。这样一来,“斯风一扇,国史多同”[8]。一些史家随波逐流,以流言俗语载荒诞不经之事于国史之中。面临这种现实的历史状况,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一些史家,却能做到不为世风时俗所囿,更不随声应和,主张严肃地忠实于信实的史料。鉴于载笔有失,他们就亲自游历各地,向年长有识者求教、搜罗材料,以亲身见闻补史料之不足,正载籍之乖违。可是,在等级森严,门第观念浓厚,正宗史学居于独尊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口头资料是被视为“旁门左道”而不登大雅之堂的。但一些史家却在搜剔文献资料的同时,于史书编纂中大胆地应用可靠的口头资料,如《华阳国志》中就曾不止一次地引用“长老”之言,又如东晋史家孙盛撰《魏氏春秋》时,就是依靠实地采访所得的材料对魏明帝做出评价的,“闻之长老,魏明帝天姿秀出,立发垂地,口吃少言,而沉毅好断”[9]。同样,其《晋阳秋》于“梁、益旧事”,亦“访诸故老”[10]。至于裴松之、郦道元等史学家在撰述中也时引口头传闻资料。更值得一提的是,一些史家往往把自己的亲身经历写入史书中,此类例证不胜枚举,如孙盛《晋阳秋》中记载:“盛以永和初从安西将军平蜀,见诸故老,及姜维既降之后密与刘禅表疏,说欲伪服事钟会,因杀之以复蜀土,会事不捷,遂至泯灭。”[11]又如,裴松之在《三国志·齐王纪注》中云:“松之昔从征西至洛阳,历观旧物,见《典论》石在太学者尚存,而庙门外无之,问诸长老,云:‘晋初受禅,即用魏庙,移此石于太学,非两处立也。’”这样的描述,在很大程度上增强了读者的真实感。值得指出的是,魏晋南北朝时期,重视口头资料的史家,大多出自封建名门,但他们能够摆脱正统思想的钳制,不持门第观念的狭隘偏见,注重民间的实地采访,把口头资料和有形的文字记载摆在同等地位,一样看作是人类文化的组成部分。就此而言,可与司马迁相媲美。对于一个史家来说,口头资料是很重要的,其价值有时还超过有形的文字记载。远在司马迁撰《史记》时,就深有感触。尔后,历代史家,著述如林,而知此意者却为数甚少。就是唐代的刘知几,于此也略逊一筹。刘知几也出身名门望族,但他囿于正统思想的窠臼,具有浓厚的门第观念,轻视劳动人民的作用,反映在史料学上,则是对口头资料的否定,他以“作者恶道听途说之违理,街谈巷议之损实”[12]来立论,视口头资料为“刍荛鄙说”,对那些在史书编纂中记述亲身见闻的史学家多所訾议。相形之下,正可见重视传闻资料的史家在史料学上的进步性。

由上可知,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史家,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犹如蜜蜂兼采,对现有文献、口头传闻、偏记杂谈,无不博采旁收。因而保存了大量的历史事实,使后人获得了比较丰富的历史知识,为历史研究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但另一方面,我们应该看到,一味强求或者仅仅满足于丰富的历史资料而不加厘正考异,要么和盘托出,要么盲目采用,如此,不是铸生芜杂之弊,便是得出错误的结论,到头来,不仅会大大降低该书本身的价值,而且还将贻误后学。因此,精究细察,订讹考异,于修史至关重要。(www.xing528.com)

如果说广泛地搜集资料是史家修史之起步,那么继踵之第二步则是对史料的鉴别与取舍。因为修史的唯一宗旨是要如实地反映历史的本来面貌,而子虚乌有或者错误的史料非但不能达此目的,反而将会导致极其恶劣的后果。郭沫若同志曾经指出:“无论作任何研究,材料的鉴别是最必要的基础阶段。材料不够固然大成问题,而材料的真伪或时代性如未规定清楚,那比缺乏材料还要更加危险。因为材料缺乏,顶多得不出结论而已,而材料不正确会得出错误的结论,这样的结论比没有更要有害。”[13]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史家,在扩大史料范围,广搜博采的基础上,于汇集异同、考辨真伪用力甚勤。陈寿修《三国志》,在史料的取舍上,审慎斟酌,诚如清赵翼所云:“剪裁斟酌处,自有下笔不苟者,参订他书,而后知其矜慎。”[14]比如,关于刘备诸葛亮初次相见之事,《魏略》与《九州春秋》俱言诸葛亮先去求见刘备[15]。陈寿不取此说,而据诸葛亮《出师表》中自述“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之语,以证非亮先诣备。所以他记此事说:“由是先主遂诣亮,凡三往,乃见。”后裴松之注《三国志》即采这一说法。又如,关于诸葛亮征南中一事,当时有七擒七纵孟获之说,其实这是不合情理的,陈寿不予采录,只云:“其秋悉平,军资所出,国以富饶。”常璩撰《华阳国志》,对待前人的记载,采取批判吸取的态度,择善而从。他很推崇司马迁、班固、陈寿等史学大家,大量引用他们的记载,但并非迷信盲从,于同一史事,他可以采取与前人说法不同的记载。譬如,《史记》《汉书》记载,楚威王时庄伐滇,留王滇池。但征之他籍,庄与楚威王相去甚远。因而,常璩不取司马迁、班固之说,而以其他记载为据,说庄伐夜郎在楚顷襄王时[16]。特别是常璩在充分肯定传说故事的同时,尤为强调,对那些酒后茶余的“谈调之末”,应当“辨其不然,万不可遽以为信史”,他在《华阳国志·序志》中就驳斥了世俗间关于蜀国历史的种种虚妄之说。袁宏撰《后汉纪》,在汲取前贤精华的基础上,删繁补缺,纠谬释疑,概不盲目照搬。如张璠《后汉纪》称:“卢芳,安定人,属国夷数十畔在参蛮,芳从之,诈姓刘氏。”而袁宏则云:“刘芳,安定三川人,本姓卢氏,王莽末,天下思汉,芳由是诈称武帝后,变姓名为刘文伯。及莽败,芳与三川属国羌胡起兵北边。”核其文义,当以袁纪为佳。裴松之注《三国志》,不管是陈寿,还是其他史家的记载,若乃“纰缪显然,言不附理”,则“随违矫正,以惩其妄”[17]。是属之例,在注文中俯拾皆是。如《三国志·明帝纪》载魏明帝死时年三十六,裴松之考辨云:“魏武以建安九年八月定邺,文帝始纳甄后,明帝应以十年生,计至此年正月,整三十四年耳;时改正朔,以故年十二月为今年正月,可强名三十五年,不得三十六也。”东晋史家干宝在修史的过程中,不仅以文献资料互证,而且能够用具体事实订正是非。如《史记·楚世家》云:“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坼剖而产焉。”先儒学士及谯周皆疑“坼剖而产”一事,以为作者妄记,废而不论。干宝曰:“余亦尤其生之异也。然按六子之世,子孙有国,升降六代,数千年间,迭至霸王,天将兴之,必有尤物乎?若夫前志所传,修己背坼而生禹,简狄胸剖而生契,历代久远,莫足相证。近魏黄初五年,汝南屈雍妻王氏生男儿从右胳下水腹上出,而平和自若,数月创合,母子无恙,斯盖近事之信也。以今况古,固知注记者之不妄也。天地云为,阴阳变化,安可守之一端,概以常理乎?《诗》云‘不坼不副,无灾无害’。原诗人之旨,明古之妇人尝有坼副而产者矣。”[18]足以服人。沈约、萧子显、崔鸿也都很注重考订史料,如刘知几曾赞誉崔鸿“考核众家,辨其同异”[19]。总之,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史家在史料的鉴别与取舍中,刻意斟酌、悉心核订,这是一种优良的史学传统,值得我们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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