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八年冬季整军摘要
（一）未进行诉苦与三查运动前西北野战军内部各种思想状况——有些人说：哪里不是当兵，哪里都是吃粮，当兵吃粮的只要吃得好穿得暖就行了。这一部分人多半是脱离生产多年的兵贩子。有些人说：打内战是不应该的，其责任国民党蒋介石要负责，共产党也要负责，只要能和平，宁愿少吃一碗［饭］。这种无条件的和平主义思想，初补入部队中的俘虏兵占相当大的数目，解放区内的农民兵士也有极少数同情者。另有一些人对于人民解放军宣言、土地法大纲，采取消极态度，这些人说：宣言大纲都很好，可是战争这样残酷，活一天算一天，分了土地有什么用呢？这样认识的人其中多数是俘虏兵，但亦有极少数的老战士与某些个别干部的同情。另有一部分人对土地法大纲与人民解放军宣言拥护，希望战争迅速胜利，好回家分地。军队中的群众纪律很坏，牵牲口、拉夫、打人甚至有个别强奸者，普遍不爱惜公物与民物。上述这些复杂的思想与严重的破坏群众纪律，严重的妨害军民团结与军队内部应有的团结，妨害进步与战斗力应有的提高。在青化砭战斗时（一九四七年三月二十五日）即发现了严重的破坏群众纪律，打鸡杀猪，买东西少给钱，甚至不给钱者，青化砭战斗胜利后大整纪律，蟠龙战斗胜利后又整纪律，到达陇东战役时（六月）为烤干粮损坏群众几百口锅。踏死青苗、马啃树皮仍然是普遍现象，在环县战斗胜利后又整纪律一星期，三边战役后，又有十天休整，严肃纪律仍列为重要课程。榆林战役后，至沙家店消灭三十六师时，纪律很坏，在柏树湾牵过群众毛驴三十余头并有强奸者，枪毙了一个十九岁的侦查［察］员（这是整纪律的一个讽刺），经常念着加强教育提高阶级觉悟，实际上收效甚微，其基本原因是缺乏真正的民主作风与真正的群众路线，只有经过诉苦与三查运动后，上述严重的恶劣现象基本上不存在了，部队中的气象焕然一新，部队战斗力共产党在部队中的威信大大提高。这就是说明群众路线与民主作风整军的方针是正确的。我们必须坚持继续发扬群众的创造性。
（二）三查（有四查五查者）运动前的思想准备，这就是普遍发动挖穷根与彻底挖蒋根，挖穷根的目的就是在思想上解决剥削与被剥削关系，打倒地主富农思想与立场，建立明确的为土地而战的意志。挖蒋根的目的就是要清洗对蒋介石的一切幻想，建立彻底打倒蒋贼的思想，在上述思想准备基础上再行转入三查运动以达到纯洁思想、纯洁组织的目的。各部采取的方法是不同的，有的是从讲解土地法大纲开始的，有的是组织座谈会开始的，有的直接提出问题讨论为什么有穷富开始的，一般的是经过酝酿从漫谈与争论中找出典型，进行诉苦与发动诉苦运动，又从诉苦中找出问题，展开讨论，这样反复的来解决剥削与被剥削关系问题，这种方法一般说是成功了的。如于德水说：“我是河南人。家五口，租地四十亩，种三年，第四年父病，欠租还不起，父亲将我送铁厂拉风箱，每天半斤铁做工钱。年底算账给铁不给钱，说了许多好话，当时铁价每斤三毛钱，折作每斤两毛钱，将钱买一点肉与油，腊月二十八日回家过年，当日我就被拉壮丁当了兵，至正月初三（日）父亲去看我，因衣服破烂不准进去，过了三天碰上我出来解手才将我父亲接进去，父亲拿出自带的糠窝窝来啃，我看了非常伤心，马上跑到司务长处说明父亲来看我，请求给他一点饭吃，司务长态度很不好，说：各有各的饭钱，要吃饭拿钱来，我说家很穷没有钱，司务长说谁要你穷的，以后讲了许多好话才给了一碗饭，父亲吃完这碗饭放碗不放筷子，我知道父亲没有吃饱，我又去找司务长哀求了半碗饭，父亲见只有半碗饭，知道没有了，吃完后只得将筷子放下。”诉到这里，于德水放声大哭，同时引起李福林同志哭，以致全场都哭起来了！大家见于德水哭得很难过，劝他不要讲了，他说我还要讲，国民党那里穷人是吃不开的，八路军这里就不同，我被俘时就看到家属来了好好招待，于德水边哭边说，我们穷人多，我们穷人团结起来才能翻身，才能报仇，我一个人不行，要大家［团结］起来才行。指导员还根据这些问题提出了“苦从何处来？”请大家想想。略停一会［儿］，即有张学成说：我给地主做了三年长工，每年工资议定分二批，三月给第一批，四月给第二批，如果这样给工钱可买一石八斗米，但老财迟到五月给第一批钱，六月给第二批钱，结果只买到七斗米。老财剥削了我一石一斗米去了。大家都同意这个意见，指导员又启发大家说，除了这些剥削是否还有其他剥削？另一个高大明就问张学成说：一年你给地主种多少地？张说：地主雇两个长工，一年种一百四十垧地，高又问每年能生产多少粮食？张说每垧地可收五斗，大家计算每年能收七十石粮，每人生产三十五石粗粮，折合十七石五斗细粮，有人提出种子，有人提出牛工、工具及工钱等，经大家精细计算后，认为地主净得五石七斗细粮，再加上迟给工钱剥削一石一斗，每年白白的给地主劳动六石八斗。过去认为穷是命苦，现在才知道是老财剥削穷的。指导员又向大家提出粮食究竟是那［哪］里来的？土地自己不会长粮食，老财吃的粮还不是剥削了穷人劳动的血汗，老财剩下的粮食又买地，又雇长工，如此越剥削越富了。于是有人说，河里的水不值钱，我要担上山来就值钱了，你要买我的水喝，这不是水值钱，而是我的劳动力值钱。有人说土地是人民的，不劳动即不能生产粮食，还不是一块荒地，种了才有收成，这是因为我种地出了劳动力才值钱的（才有价值意思），生产出来的粮食又交给地主，这就是剥削（上面诉苦材料是一纵队八旅六团通讯队），在整个诉苦运动中各阶层均有不同的表现，一般地主富农成分不愿意别人诉苦，中农诉苦只说受压迫多，剥削难有具体事实。在这里看出六团通讯队指导员是正确的了解思想教育，必须从实际出发，必须通过群众自己的思想才能提高其觉悟。也就是正确的掌握了群众路线与民主讨论的方针。具体指导与通过群众结合。尤其是善于在认识过程中发现典型，掌握典型推动全体进行诉苦运动，达到了挖穷根坚定斗志，也达到了挖蒋根打倒蒋贼的思想教育。这证明他所采取的方式是从实际出发的，收效是很大的。另一种方式是抽象的出发，而不是从实际出发。如二团某营教导员，当接到上级指示，诉苦运动必须经过酝酿，然后才发动诉苦，他（营教导员）说战士不懂得阶级，怎能懂得剥削关系？故采取上大课办法，讲阶级怎样产生，从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结果不是诉苦大会，而是开了一个学习大会，战士一满解不开，白费了时间。又如四团三营花费了不少时间，调查典型，虽找到了一个典型，没有经过群众酝酿，突然发动诉苦，战士毫无思想准备，典型又不是从当事的群众中产生的，而是从外面搬来的，结果也未发动群众诉苦热潮。总之，在诉苦运动中内容是很丰富的，方式好的多，坏的亦不少，上述不过举其一例。
（三）三查运动的目的是要继续纯洁思想，纯洁组织，加强工作效率，提高战斗力。在深入的诉苦运动中，大体的划清阶级与敌我界线，帮助了三查运动打下了思想上的相当基础，这是三查运动前的重要步骤，但诉苦运动尚未涉及各方面的具体事物与具体的人，去冬经验证明三查运动一经发起，必然广泛而复杂的接触与联系许多问题。领导机关提出三查是查阶级、查思想、查斗志，而群众一经发动起来后，自动的查工作、查经济、查纪律、查领导以及查支部与党员的作用，形成了党内党外，从上而下、自下而上的错综复杂的思想斗争，经过这个斗争解决一连串的问题，检举暗藏的奸细分子（俘虏军官、组织逃跑投敌约百十人），不可改造的兵痞流氓分子，历来斗志不强，地主富农出身而未放弃其地主立场的干部。撤换了一批干部其中有团营长各一，连级较多，据统计，检查了前方及后方留守处不少贪污事件，许多干部过去爱打人骂人，以致违犯［反］群众纪律，工作不积极，被群众审查尖锐批评后，改变了态度，一般的工作更加积极，作战更加坚决勇敢，特别能接受群众批评，态度诚恳的干部，更加取得战士爱护，过去解放兵子弟兵间不团结的现象，经过诉苦与三查被阶级友爱所代替了，在三查运动中，解放兵有被补选为三查委员者（当时三查委员会群众极重视，某个伙食单位有反复选举至四五次者，提出委员标准是三要三不要，三要是：要负责，要虚心，要坦白；三不要是：不要怕麻烦，不要怕得罪人，不要说假话）。党的威信在部队中大大提高了，群众认为加入党是无尚［上］光荣，有希望从自己努力工作立功入党者，有的求在作战时，一连数次负伤不下火线，要求在火线上入党者，有的将自己名字写在口袋里，要求不幸牺牲后追认为党员者，事实证明大胆把干部把党员交给群众审查，不会降低干部与党员在群众中信仰，反而取得了群众更加亲热的拥护，在全野战军中普遍的反复的证明。但当群众审查党员与干部时，应在干部中党内进行深入的解释，号召每个党员与干部要经的起群众审查，要普遍的在党内外解释共产党干部与人民事业的关系，入党的条件，解除党员与干部的顾虑，增加群众对党与干部的正确认识，作为审党审干的标准。经过诉苦、三查、审党、审干后，部队学习情绪、遵守纪律大大提高，过去讲怪话、自由主义现象现在很少看到，甚至看不到。许多干部感觉现在兵好带了。过去长期存在着军事工作干部与政治工作干部相互争时间，以致闹成不团结者，现在一致认为政治思想恐搞不好，其他一切工作也搞不好。现在练兵习武，大家认为先须有深入的政治动员，因此开始时都是政治工作人员（指挥员战士）。在练兵习武时，人人皆兵，个个皆练，大家就成了军事工作者（这是工作有重点合拍而言），军政干部就更加团结了。
（四）三查运动中的缺点：1．严重的是三查运动发展不平衡，表现在纵队与纵队，旅与旅均不平衡，上下也不完全一致，有的表现上动下不动，原因是干部领导未与群众结合，也就是群众路线在具体的执行中，酝酿、启发、商讨一套办法不熟习，也有表现下动上不动者，其原因多半是其直接领导干部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缺点，不愿全面展开三查运动，怕暴露自己的毛病，或顾虑今后的工作威信等。纵队与纵队比较，一纵队诉苦与三查运动，做得比较普遍与深入，从上至下，司、政、供卫各部门到连队所有人员均无例外的参加了这一运动，二、三、六纵队次之，四纵队又次之，野战直属队最落后，三查运动发展不平衡另一原因，是前委缺乏具体领导与及时的经验总结，交流各纵经验，以便缩短不平衡现象。诉苦与三查运动深入的部队马上表现出新的气象，问题少、进步快。凡属这一运动不够深入的部队或部门，就表现问题多、不安心工作，野战司令部就是一个具体例子。在一九四八年七月民主大会以前，不少的人不安心工作，甚至个别的企图开小差，七月民主大会以后，不安心工作的安心了，不积极工作的积极了，想开小差的不开了，特别是政治协导员高克幼的工作态度以前是很恶劣的，经过七月民主大会所有人员（伙夫马夫运输勤务在内）的尖锐批评，高之工作态度亦有改变，群众对高之认识与关系亦有改善，对高的工作信仰并未降低反而有若干提高。2．三查运动中有某些过火的行为：隐藏在部队中的恶霸地主、俘虏军官、组织叛变的奸细分子，以及严重贪污分子一经查出即行捆（也有捆错了的）、吊、打以致打死人，［甚］至有个别逼供信的错误，虽时间很短共有几天即行纠正，但造成某些部队中的恐怖，使真正的奸细不易除根，被打死的奸细罪恶也未充分暴露，不易教育群众。另一种压制民主现象，如批评某些干部时就变脸说：“三查运动时民主权力是你们（指士兵）的，这是暂时的，三查以后权力是我们（指干部）的。”这表现某些部队中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民主作风与群众路线还很差，阻碍了发动群众与部队的进步。领导者必须清醒的注意到上述偏向，在群众未发动起来时，应替群众撑腰，解除群众的各种顾虑（主要是怕干部报复），使群众敢于讲出自己的内心话。群众已经发动起来了时应爱护群众热情，只有领导群众说理，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才能更提高觉悟，才能积极的起来查斗志、查工作、查纪律。至于检举罪恶分子应交上级政治机关，检查了不称职干部，建议上级处理。(www.xing528.com)
（五）诉苦与三查运动是我军有史以来第一次伟大的群众运动，这一运动所获得的成绩是：提高了阶级觉悟，增强［了］部队团结，提高了群众纪律，更加密切了军民关系，提高了群众热情，发扬了群众创造性（过五关式的瞄准检查法，反光的瞄准镜，不改装的迫击炮抵近平射，挖坑道不响而快的办法，拔地雷的各种新办法，以及使用手雷枪榴弹等）提高了部队战斗力。部队中的管理教育方式，亦有重大改善，各种互动小组，即战斗中的三人小组，平日军事、政治、文化学习小组、行组（行军中身体强的帮助身体弱的）等起了重大作用。这些成绩、这些经验是值得宝贵的。但这决不是什么都好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相反的我们还存在着许多严重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或者只是解决的开始，如：无政府主义状态西北野战军中是存在的，我们还有许多工作缺乏条理化，没有及时的总结（也不会总结）和按级报告。各级领导机关（前委、纵委、旅委）大多数同志还是依据自己经验办事，缺乏马列主义初步修养，因此缺乏预见，小胜骄傲，受挫气馁，且一再重复。在工作作风上：一方面，经常表现急躁，另方面又表现缓慢。在维持部队纪律方面：打大胜仗因骄傲易犯纪律，受挫时情绪低落易犯纪律，过度疲劳、粮食等困难时易犯纪律，在这些时候各级干部对维持纪律应当特别注意，却往往在这些时候松懈疏忽起来。战斗频繁且残酷，伤亡大，部队新老成份［分］变化大且快，今年我们已补充两万以上俘虏兵就是事实。如不注意随时提高他们的阶级觉悟，去冬三查运动及今夏（六、七两月）四评运动所获的成绩可能破坏，而且已有破坏，回到黄龙时就发现有打人的事情。四评运动除二纵有初步总结报告外，其它［他］各纵还无报告。在二纵四评总结中看出：评斗志、评政策、评纪律、评工作，基本的是在三查运动的基础上有新的发展，特别评功、评过、记功、记过、奖功、罚过上更加细致，新民主作风与群众路线，在二纵中得到更进一步的认识，因此发动了广大群众的积极性。从领导重点来说，三查运动着重于暴露坏的，连［联］系到表扬好的，四评运动是着重于表扬好的，连［联］系到暴露坏的。四评运动总结报告须今年冬季整训才有时间，请准予推迟，其中不妥之处请指示。
致以
布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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