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关估价房和验关房的作用及勾结报关员舞弊案件

海关对进出口货物，绝大部份是征收从价税。所谓从价，并不是根据时值，也不是听凭货主申报，而是由海关估定价值，列入税则，以为征税标准。因此海关设有估价房，办理估价事宜。天津海关估价房由二十多名外籍关员组成，其中大部份是英国人，在估价中，他们唯一的目的，是把进口洋货的标准价尽可能地压低，对中国货的标准价则尽量提高，从不公平的纳税负担上，使洋货与中国货的成本差距接近，以致国产货不能在市场上与洋货竞销。这种情况特别明显地表现在棉织品与轻工业品方面。例如上海华成烟草公司出品的金鼠牌香烟与英美烟草公司出品的红锡包牌香烟，质量相等，但国产品成本低，售价本可以低于红锡包，由于海关估价作祟，税额加重，从上海运到天津后，迫使华成不得不提高售价，与红锡包都卖七枚小铜元，吸烟者竞购红锡包，金鼠牌遂逐步被淘汰。英商进口印度绸缎，海关竟按麻丝品估价纳税，使售价低于中国绸缎，当印度绸缎在市场上盛行时，国产绸缎的销路便受到严重的打击。

验关房即验货管理总处，负责对华洋进出口货物品种、等级的检查核对工作，与估价房互为表里。这个组织的舞弊手段，更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它的成员同样是以英籍关员为主，下有其他国籍人员数十人，以及少数无权的中国职员。验关房在各大轮船公司还设有验货分处，有验关员一至五人，其较小的轮船公司两三个并设一个分处。验关房经常勾结各洋行报关人员，或著名的报关行，如英国的通济隆，美国的运通转运公司，意国的意华转运公司，日本的通运公司，和若干华人经营的报关行，惯用的手法是按次货顶好货报税。其中奥妙，在进口方面，因为货物到岸后先入仓库，至少要隔两天才查验报税，在这两天当中，可以从容地用次品换出部份好货；当检查时，只抽查次品，验关员说声“O K”，全部货物就按次品报税了。至于出口货物，以次顶好，更属简而易行，只要在事先沟通好，查验时绝不会露出马脚。兹分别举几个突出实例如下：

（一）进口货：

①英商信记洋行买办李组才，报关员凌良杰，德商天利洋行买办孙捷三，报关员戴蔼衡，他们经常用白竹布或白洋纱代替毛细呢或毛平厚呢报税。按税则规定竹布洋纱每匹十磅应纳税0.21两，而高等呢料每码须纳税0.45两，相差一倍以上。

②英商英瑞公司报关员袁恩元以淡牛乳代替炼乳报税，淡牛乳每百斤估价是2.125两，而炼乳每百斤是3.75两。

③英美烟草公司报关员美国人米勒以乙级烟叶代替甲级烟叶报税，乙级烟叶每百斤税率是3两，而甲级烟叶每百斤8两。

（二）出口货：

①美商美丰洋行买办李正卿，报关人张玉麒，在一九二六年前后，出口山羊绒按山羊毛报税，税率均为从价7.5%，但山羊绒每担估价91.917两，而山羊毛估价每担仅19.346两。(www.xing528.com)

②英商永丰、德商兴隆、法商华顺、日商三井等洋行，大宗出口猪鬃，经常把五十五箱成套货，按2.5寸货报税。按猪鬃出口税率，一律是从价7.5%，但五十五箱成套货估价一万八千两，而2.5寸货估价才三千五百两。

③名贵古玩字画之类，禁止出口，当时政府本有禁令，并载在海关税则上，但各帝国主义国家的博物院，经常派有专人驻在北京、天津等地，勾结当地古玩商，在海关税务司的包庇下，不断搜集古代珍玩，盗运出口。就我所知，如上海新闻报社社长福开森，在北京曾结识许多清室王公大臣，人称他为“福大人”，平素以中国古玩收藏家自居，勾结北京大古玩商郭世五等到处搜寻古物。清北洋大臣端方收藏极富，死后所有名贵珍品，特别是古铜器，大部份落在福开森手中，转卖与美国堪萨斯博物院的代表史克曼，运到天津，通过美商运通转运公司按铜器、瓷器等新货出口。

又如流氓军阀孙殿英东陵盗墓所得宝物，一部份卖与史克曼，另一部份运津，由他的副官李得禄经手勾结日租界老牌汉奸方药雨，物华楼金店经理费烺仙，天宝金店经理张润益等，卖与日本东京博物院。该院在北京的代表是山中商会，经常派有专人住在天津日租界常盘旅馆。他们收购古玩之后，由日商通运转运公司华籍报关员张宝峰经手，买通关员，盗运出口。他们的手段是从劝业场等处买进一些新景泰蓝器皿，将全部古玩统按新货报关，运往日本。

德国柏林博物院代表步夏（住北京东城镇江胡同内豆腐巷），专在北京搜集中国古玩，由德商天利洋行码头主任兼德船领港林白克从天津偷运出口。前华俄道胜银行买办沈吉甫，家藏宋瓷“定窑洗子”圆径八寸，深一寸，是一件珍品，一九三五年步夏托我由沈吉甫手转买过来，代价一千八百元，交林白克夹杂在一箱新磁器内，蒙混过关。

海关验关房勾结报关员舞弊，与交通银行收税款处是分不开的。当时政府指定交通银行代收海关税款，该行收税款主任任熙轩是该行协理任凤苞的侄子。当某洋行报关员和验关房人员进行舞弊，相互串通好之后，因为洋行方面是根据税则按应纳税额开出支票，报关人员用贴现办法，经任熙轩手兑取现金，付给任熙轩3%的手续费，然后按次货税单核收税款，所有多余之款，即是脏款，由报关人交付验关房俵分。任熙轩等交通银行职员，帮助作弊，也是一大笔额外收入。

从上面所举事例可以看出，海关验关房尤其是驻在各轮船公司的验关员，勾结公司报关员，以次顶好，营私舞弊，侵蚀税款，是常有之事。但是验关员对有关的缉私人员事先必须勾搭好，否则洋人与洋人之间有时也会发生内讧。如一九二四年，德商禅臣洋行由汉堡运来煮红颜料五桶，因为汉堡轮船公司在天津没有专用码头，一向借用三北码头和仓库装卸货物。当此项颜料卸入仓库后，禅臣报关人周子明与三北仓库主任徐玉田，与海关验关员英国人海波士商量好，用元青颜料替出煮红颜料三桶，分别报税（颜料进口提单只载数量，并不注明颜色）。按海关税则，颜料进口税率是从价25%，煮红估价每桶约五百两，而元青每桶仅估值一百五十两，这样三桶颜料就侵蚀税款二百五十余两，由三人俵分。周子明通过海波士的许可，不用放行单即将三桶元青颜料起走。事被缉私处某洋员查知，以私自起货违犯关章，竟处以罚金一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