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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骥才文化遗产思想学术论集,揭示中外历史遗留的仁慈堂残忍现象

时间:2023-08-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回家后,又从成堆的来信中看到分别关于“江苏会馆”和仁慈堂濒临拆除而要我出面呼吁的信件。这一发现,也是我们此次调查的重要收获。1870年,由于仁慈堂的传教士和修女残暴地欺凌中国童工,遂爆发了震惊中外的望海楼教案。在教案中,百姓一举烧毁望海楼教堂和仁慈堂。这座仁慈堂是处理善后事宜时在原址上重建的。于是,我先找到主管海河南岸那一地区的政府领导,为益德王戏楼、东安市场和仁慈堂“说情”。

冯骥才文化遗产思想学术论集,揭示中外历史遗留的仁慈堂残忍现象

初夏里,非典告罄,我从欧洲返回天津的第三天,即往海河沿岸跑一跑。因为海河正在大规模改造。我在维也纳时,住所的传真机上两次收到来自家乡百姓的告急书。回家后,又从成堆的来信中看到分别关于“江苏会馆”和仁慈堂濒临拆除而要我出面呼吁的信件。我必须先弄清实情。

及至河边,我的心受到强烈震撼。海河两岸已经完全成了大工地。遍地粉碎的瓦砾,连残垣断壁也没有。目光在荡平的两岸毫无阻碍,只有海河的水无力地流着。脚踩着被日头晒得发烫的乱砖破瓦,怎么也想不起这里的历史街区曾经是什么样子。这时才感到物质的世界竟是如此脆弱。没有物证的历史如同一团流烟。

我只得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些尚且存在的事物上。跑遍了两岸,从划定为拆除的地区中调查出几处具有重要历史文化价值而必须保住的建筑。其中海河南岸为三处,北岸为一处。都是急中之急。

一是益德王戏楼。

地处原北门内。是津郡盐商巨富益德王的私家戏楼,是一座砖木结构罩棚式建筑,应建于19世纪晚期。它位于原益德王大宅的后院,与大宅的建筑群为一个整体。1995年“旧城改造”时,将益德王大宅拆除。由于戏楼位于拆迁“红线”之外,幸存下来。戏楼的占地面积约700平米。一楼池座,二楼包厢,整个戏楼由78棵木柱支撑,精整又美观,极具晚清特色。天津为水陆码头,江湖戏班往来不绝,各色戏楼如百卉纷呈。既有广东会馆室内的公共戏楼,李纯祠堂院中的露天戏台,也有石家大院举行堂会的私家戏院;而益德王这座私家戏楼足以显示此地盐商鼎盛时期之殷富,以及当时戏剧活动的繁盛。自然是一个珍贵的遗存。

二是东安市场。

位于东马路48号,大门开在一条小胡同内。这座与北京东安市场同名的木结构的古商场,尽管历时百年,早已成为“大杂院”,但楼内气质深郁,极具古风。屋顶是六边形的罩棚,靠顶一圈玻璃大窗,以使阳光射入。在建筑形制上颇似2001年拆除的天津总商会会所。总商会为平房,东安市场是上下两层,楼内大厅有木梯曲折而上,大气又美观。据楼中一位八旬老者回忆,当年各色小店云集在此,还有照相馆、小画铺、锣鼓店、石印社等等也掺杂其间,是一个颇具情味的购物小天堂。天津是北方商业重镇,这座古市场应是津门商业史一件罕见的文物。由于废弃已久,又夹在左右几家大商店中间,故无人能知。这一发现,也是我们此次调查的重要收获。

三是仁慈堂。(www.xing528.com)

1864年(同治三年)法国天主教会在东门外海河边小洋货街上购买了一座深宅大院,把仁慈堂迁过来,同时将这里作为在三岔河口建造望海楼教堂的筹备处。1870年,由于仁慈堂的传教士和修女残暴地欺凌中国童工,遂爆发了震惊中外的望海楼教案。在教案中,百姓一举烧毁望海楼教堂和仁慈堂。这座仁慈堂是处理善后事宜时在原址上重建的。应在甲午海战(1894年)前后。由于时隔太久,这座法式宗教小楼早已成为民居,被历史忘却,直到这次海河改造大举拆迁,才现出它昔时的姿容。它作为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件重大教案的遗址,当然要受到保护。

以上三处都在海河南岸。

在海河北岸,一片正在拆除中的原奥地利租界的历史街区已经所剩无几。一座奥匈帝国领事馆似乎有幸被保留下来。但是大片建于上世纪初的巴洛克式建筑都被推土机无情地消灭掉。在20世纪末,中国城市历史所遭遇的最大的恶魔就是推土机了。

奥地利租界于1903年划定。1907年始建,1919年被中国政府收回,其间二十余年。属于津郡外国住宅的老区。但此时已经七零八落,在缭乱不堪的瓦砾堆中,原先的街道只有凭着道路两边的树木才能辨认出来。此中有两座奥式建筑。一为大北饭店(原奥匈帝国俱乐部),一为“朱家大院”,似乎马上就要拆除。朱家大院的屋顶已经被挑落见天。立面上下两排华美的科林森式的石柱几乎一推都要跌落下来。阳台下雕工精美的巴洛克风格的“牛腿”,好像在向我呼救。我听见了它嘶哑的呼声。如果这两座建筑在维也纳,一定被当作历史的纪念品。

于是,我先找到主管海河南岸那一地区的政府领导,为益德王戏楼、东安市场和仁慈堂“说情”。这几位领导都很熟识,对我的道理也深信不疑,但他们表示很为难,因为这些土地已经“卖”给开发商,要想说服开发商恐怕难如上青天。此后,我又找到负责海河北岸原奥地利租界地段拆迁的主管人。我问道:拆掉奥地利租界后,那里要干什么?答曰:建奥地利风情区。我又问:把历史真的拆掉,再造个假的吗?答曰:会更好看。于是我再三阐述历史原物的价值,可是当我看着他们直怔怔的毫无感受的面孔时,竟开始怀疑自己的理由了。所幸的是他们最终还是答应把朱家大院和大北饭店保留下来。

两个月过后,原奥租界的大北饭店没有动,但朱家大院已化为乌有;东安市场和益德王戏楼也只是曾经和我照过一面而已,被推土机推到地狱去了。只是仁慈堂还在那里。我去看了仁慈堂一眼。它独自呆在那儿,四下空无一物,无所依傍,非常孤单,它的命运将如何?还在等待着生死裁决吗?可是它“活”下来又会怎样?如果将来周围全都是霓虹灯闪烁的酒楼商场,它即使呆在那里又能说明什么?说明自己的多余?

11月份。国土资源部请我去给全国国土局的局长作一次关于“城市文化保护”的演讲。我称那次是和土地爷聊天。我再三说:“城市的土地不是野地。上边有许多历史财富和文化瑰宝。如果一块土地没有经过专家鉴定,请千万别卖给开发商!”我当时说得言之凿凿,感觉自己很有说服力。可是,事后我去到各地考察时,眼瞅着中国这场空前的波澜壮阔的造城运动之猛烈,之强劲,之势不可当,心里才明白,我这句话也只是从嘴里说出来罢了。于往日无补,于今日没用,于来日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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