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耀下的盗洞洞口处,光线十分明亮。
孟老板和胡铁嘴卖力地一把一把倒替着往上拽提着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系着一只竹篮。竹篮被提出洞口,里面装满了盗运上来的古物。
洞口旁边,已堆积了不少玉璧、玉圭、铜镜以及少量的金器和漆器。
盗洞洞底处,马灯燃亮着。
盗洞已连接墓道,进入墓道就可以直通墓室。
曹拐子在洞底处往竹篮里放置所盗的物品。他将一些金器挑选出来搁置一旁,另将一些陶器放入篮内。
竹篮由下往上慢慢被吊起而去。
崇德不解地看着被搁置一旁的金器,扭头询问曹拐子:“不是说先把值钱的运上去吗?”
曹拐子面露不信任的神色,头朝洞口上方一扬:“值钱的,最后再上。省得让他们动了私藏的念头。”
洞口上方。孟老板与胡铁嘴费力地往上提拽绳索。绳索扎系的竹篮被拉出洞口。篮内装的都是陶器。
“下面再没有值钱的物件了吗?”孟老板翻看着竹篮内的陶器,向胡铁嘴发问。
“大概也就这些油水了。墓门早早被打开了,咱的摸金先人们可能已经光顾过多少回咧!”胡铁嘴说着坐了下来,掏出那枚铜钱在手上翻弄把玩着。
孟老板似乎累得瘫坐在地上,眼睛痴呆呆地望着那堆盗运上来的文物。
胡铁嘴一边盯着那一堆“战利品”,一边观察着孟老板的反应,试探地说道:“今晚摸金的战果,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分成四份哩,每份就不算太多。可要是只分成两份哩,那就真不算少哇!”
“你是什么意思?”孟老板佯作不解。
胡铁嘴手中抛接着那枚铜钱,诱惑着说道:“咱听天由命,扔麻钱!如若字面朝上,就是老天爷眷顾咱俩,让咱俩拿着这些宝物走人。里面那两位嘛,就让他们和两千年前的淮南王做伴儿去吧!”
孟老板一把抢接过了那枚铜钱,佯笑着说道:“我要是连扔三下,次次都是字面朝上,你是不是也到下面去和他们做伴呢?”
胡铁嘴大惊失色。
孟老板把手中的铜钱翻看了一番。那是一枚正反两面都是字面的骗人所用的铜钱。
“你玩的这套把戏,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我!你打定主意自己不下去,不就是为了……”孟老板揭穿了胡铁嘴早已打好的小算盘。
“贫道佩服!你既已识破这麻钱的秘密,却不曾对那二人明言,说明你我心同此想!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人知!来吧!”胡铁嘴说着,站起身来。
孟老板仿佛下定决心做决断的样子,将那枚铜钱又扔给胡铁嘴。然后以阴冷的目光盯着胡铁嘴,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接受了他的提议。
胡铁嘴迅即将捆绑在石头上固定的绳索解开,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洞里。
“来吧!”胡铁嘴向孟老板招招手。
坐在地上的孟老板爬起身来,似乎心有不忍的模样。
“来吧!都到这时候了,就不要再装猫哭耗子咧!”胡铁嘴催促着。
孟老板似乎极不情愿地随胡铁嘴一起去推动那块大圆石头。
石头已近洞口时,孟老板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对胡铁嘴说道:“你让我再跟他们说几句话,问问下面还有啥值钱东西没有。”
胡铁嘴与孟老板一起,围着洞口往下观看。(www.xing528.com)
洞底处传来的漫骂之声,可以隐约听到。
孟老板后退半步闪避,似不忍再听下面的绝望呼喊之声。
“不要喊了!人各有命,认命吧!明年今日,贫道为你们多烧些香!”胡铁嘴在洞口边缘处,探头向洞内张望着,同时大声向洞内发话。
就在胡铁嘴喊话时,孟老板趁其不备从身后将他推进洞口之中。胡铁嘴的哀号声从洞里传了上来。
清冷的月光下,洞口外只有孟老板一个人了。他面露阴险凶残的笑容,看着洞口旁边的那一堆“战利品”,得意地自语着:“就这些宝物,分成两份,真不算少。可要是只有我独一份哩?岂不是更多!”
孟老板没有丝毫的犹豫与疲态,精神抖擞而又决绝地向大圆石头处走去,拼尽全力地推动着。大圆石头一点一点向洞口处滚动挪去。
洞底处,崇德与曹拐子扒着洞壁向上张望。摔在洞底、趴在地下的胡铁嘴也仰头向上张望。洞口处,尚有一线光亮泄入洞内。三人眼睁睁看着洞口的最后一线光亮被彻底遮暗。黑暗的洞底,只有马灯微弱的光亮。
洞口上方,已被那块大圆石头严严实实地塞死。丝毫看不出,其下方竟会有一个通往墓道的盗洞。
冷瑟寒风中,似有绝望的声音从地下很远很远的地方微弱传来。清冷月光下,可以远远看到孟老板身负重物的潜逃背影。
洞底处。马灯尚有微弱的光亮。
微弱的光亮中,已经喊哑了嗓子的曹拐子不甘心地企图沿洞壁向上攀爬,几次尝试均告失败,终于绝望地瘫坐在洞底。
微弱的光亮中,跌落洞底的胡铁嘴摔伤了腿,爬在洞底呻吟。曹拐子随手抓起了一个汉代陶罐砸向胡铁嘴,并骂出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他妈的!都是上了你的当!你这个臭妖道,明年今日看谁给你烧香哩!”胡铁嘴挣扎着从怀中掏出那枚正反两面完全相同的铜钱,好似还想说出什么话,但一个字也没能吐得出来,头就歪倒向了一方。
微弱的光亮中,崇德蜷靠着洞壁而坐,两眼呆滞无神。他的身旁,放着一小堆的汉代金饼。
呆滞的崇德忽然眼前一亮,仿佛弥留中想象到了另外的场景。
……
阳光明媚的周公庙内,父亲姬秉礼满脸庄重而期待的神情,指着阳光照耀下的周公大殿及旁侧的召公殿,对着自己的孩子们勉励有加:“娃呀!你们要向周公、召公兄弟一样,走正道,办大事,做好人!”
阳光下,兄长姬崇仁殷切的目光和激励的神情:“咱兄弟虽不敢与周公和其他老先人相攀比,但只要同心协力,也一定能为周原办成一些大事好事!人么!人行有脚印,鸟过有落毛。一辈子咱不能白活,总要留下一些足以为后人所称道的痕迹吧!”
阳光下,父亲姬秉礼遥指远处的一座不大的土丘,语重心长地说着:“崇德娃呀!还记得汉王陵的故事吧?那个淮南王刘长骄纵不法,自作孽不可活啊!兄长是皇上,也救不下他,也不该救哇!你可万万不敢走上他的这条路啊!”
……
盗洞里的黑暗,与想象中阳光明媚的世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盗洞底部,只有一盏忽闪忽闪、似欲熄灭的马灯。
两眼呆滞、靠坐洞壁的崇德侧头看去。曹拐子状极痛苦地僵卧在洞底。胡铁嘴无声无息地爬卧着一动不动,他的嘴还张开着,好像一句话还没能说出就咽了气。
崇德忽然感觉到冷了,一股从心底涌起的寒意。他想起母亲孔氏带病连夜为他加工缝制的棉袍,那件被他毫不在意扔进江边垃圾堆的棉袍。他打着冷战,哆嗦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自语着:“走了他的路,进了他的墓!天意呐!爹!哥!……娘!”
崇德看了看将熄的马灯,又看了看身边的一堆金饼。这堆金饼确实价值不菲,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崇德一块接一块地将金饼向墓道深处扔去。他的胳膊突然无力地落下,没有扔出的金饼掉落在他的身边。他的脑袋,忽地低垂歪斜,彻底闭上了眼睛。
洞底处,马灯一闪一闪地终于完全熄灭。洞里一片黑暗。
洞外的世界,一如往常。
凌晨时分的荒野,杳无人迹,万籁俱寂。那块大圆石头旁,没有一丝声响。不远处的那座不大的土丘,安卧如常,仿佛千百年来从未被人打扰。
冷劲寒风吹过,几片落叶被吹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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