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姬家大院里一间面积颇大的空置库房。曹拐子一伙在金家沟盗掘而来的青铜古物,就全部储放在这里。
此间库房里有一处外人无法察觉开启的密柜。密柜中本已储藏着几件姬府祖传的青铜古物。崇仁觉得,这个密柜还可以为“护国宝”发挥更大的作用。当孟老板监督押送这批“战利品”要在姬家大院临时置放时,崇仁首先想到的合适场所就是这间库房。
如今崇仁独自一人已在这间库房里忙活好几天了。那些体型较大、引人注目、且一人难以搬动的器物暂搁一边,崇仁首先挑选了几件具有明显历史文化价值的小型器物转移隐藏进了密柜。密柜的空间有限,最需要保护的国宝需要辨识鉴别。眼下崇仁就正在为着解读一件方鼎中的铭文而伤着脑筋。
库房屋内,地面上摆满了各类青铜器物。
案台上,摆放着一尊不足一尺高的四足长方鼎。鼎旁搁置着《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周金文存》等资料书籍。
面目憔悴、满脸胡茬的崇仁,围着案上的方鼎左看右看,仔细端详。鼎的内壁及内底处,隐隐约约呈现出几十个铭文。由于有的字迹不清,有的字义不明,整篇铭文崇仁尚不能读懂通释。但他有两个强烈的感觉:一是这段铭文肯定与周公东征的史实有关,二是这段铭文似曾相识,他好像在其他青铜器物上见过相同的铭文。
崇仁猛然想起,就在姬府祖上传下来的一尊圆鼎中,似乎有着类似的铭文。那尊圆鼎此时可能就在密柜之中。他急忙从密柜中翻寻出一尊双耳三足圆鼎,将它并排置放在案台上的方鼎之旁。
两尊并排放置的青铜鼎,一圆一方,大小高低相近,纹饰风格相同。圆鼎的内壁及内底,同样隐约显现出几十个铭文。
经过仔细辨识,崇仁发现:两尊鼎的铭文中,均有“周公”“征伐东夷”“归祭周庙”“公赏贝百朋”等相同的字样。大致内容都是:鼎主跟随周公东征,获胜后祭告周庙,并获得了周公的奖赏。为纪此事,故铸宝鼎以传世。
崇仁感到很疑惑。两处铭文记载的事件内容基本相同,大部分文字也完全一致,但鼎主的名字却各不相同,鼎的形制上也是一圆一方又有区别。这究竟说明了什么呢?两尊鼎以及各自主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崇仁百思不得其解。他拿起毛笔,题写了“周公东征圆鼎”“周公东征方鼎”两个纸签,分别搁置在了圆鼎和方鼎的足下。盯着两尊鼎,他苦苦思索着。
疲惫不堪的崇仁,后仰着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
在一处宗庙建筑背景下,一张案桌上摆放着那两尊铜鼎。一圆一方。
崇仁在圆鼎和方鼎之间游移思索。
两位西周贵族服饰的青年公子,即古装崇仁与古装崇德来到了鼎前。
古装崇仁手指圆鼎,大声宣布:“这是我的,我铸的是圆鼎。”
古装崇德手指方鼎,也是大声宣布:“这是我的,我铸的是方鼎,就是要与兄长所铸的不一样!”
古装崇仁手指圆鼎内底:“这儿有我的名字。”
古装崇德手指方鼎内底:“这儿也有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当然和兄长的名字不一样!”
古装崇仁与古装崇德一人一句分别念着铭文的内容。
“跟随伯父周公。”
“从军东征告捷。”
“归祭周庙获赏。”
“铸作宝鼎传世。”
古装崇仁与古装崇德异口同声地:“一起出征,同获封赏,纪念铭文,当然就一样么!”
崇仁看着古装崇仁,疑惑地问着:“你是我吗?你不是我吧?你是谁呀?”
古装崇仁与古装崇德忽然消失不见。
一位气态轩昂、留有胡须的西周贵族服饰的老者,即古装姬秉礼出现在眼前。(www.xing528.com)
古装姬秉礼大度而言:“你问我是谁?我是你的先祖周公姬旦。”
“周公?”崇仁肃然起敬,伏地跪拜。“后辈小子姬崇仁在此叩见先祖周公大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呐?你的兄弟们呢?”古装姬秉礼巡睃一眼问道。
“唉!一言难尽!”崇仁一时不好回答。
古装姬秉礼十分理解,坦然自述。
“正所谓龙生九子,个个有不同啊!就拿我姬旦来说吧。一母同胞兄弟十人,其他庶母所生的兄弟数量更多。伐灭殷商的周武王,是我的兄长。与我共同忠心辅佐两代大周天子的召公、毕公,是我的亲兄弟。但与宿敌勾结、起兵反叛的管叔、蔡叔,同样也是我的亲兄弟。为了国家的稳定和百姓的安宁,随我东征平息管蔡之乱的功臣康叔,还是我的亲兄弟!”
崇仁大为感慨:“都是咱周原人氏和周原后人呐!……刚才那两位公子是……”
“那是我兄弟康叔的两个儿子。共同从军东征有功,各自得到了奖赏,都要铸鼎传世留念。兄弟俩互不相让,一个铸了圆鼎,另一个就非要铸成方鼎不可啊!”古装姬秉礼作出了解释。
崇仁再次作揖行礼:“后辈小子尚有疑问敢向先祖求教!”
古装姬秉礼做出“请讲”的手势。
“先祖生活的时代,铸作如此之多的青铜器,究竟是为什么呢?”
“首先当然是为了实际需要么!煮炊需要用釜,饮酒需要用爵,作战打仗离不开刀剑箭镞,这都需要铜来铸作啊!除铜之外,我们这个时代,还能用什么呢?”
“为何要在青铜器物上留下那些铭文呢?”
“在那些用于敬天祭祖的礼器上,我们也会刻写一些铭文,叙事纪史,年代久远而不会磨灭。当你们这些后代子孙们,看到青铜器上的铭文时,不就如同看到了我们的这个时代吗?”
崇仁感慨不已:“诚如先祖所言!周原所发现的这些青铜宝物,真是一笔宝贵的珍藏啊!由此后辈小子们可以更多地了解先祖生活的那个时代。”
“可惜呀!几千年沧海桑田,有幸流传至你们这一代手中的青铜古物,已经只有很少很少一点儿喽,如果再不好好珍惜保护……”古装姬秉礼叹息着。
突然,一阵枪声传来。
古装姬秉礼发出警示:“小心!强盗来了!”
……
后仰在椅上睡着的崇仁,惊醒过来。他揉揉眼睛,看看四周,明白过来刚才只是一场梦。仿佛不甘心梦境消失似的,崇仁再次闭上眼睛,想要重温回味梦中的情景。
人类白天干活做事,晚上休息睡觉。睡觉难免就会做梦,有时白日也会进入梦乡。奇妙的梦境,往往潜伏隐藏着所谓灵感。艺术创作的妙思,诗人苦觅的佳句,乃至无解难题的顿悟,偶尔会在梦境中豁然开朗,得到答案,得到启示。
崇仁在梦中读通弄懂了两尊鼎中的铭文。他相信,他对铭文的理解和释义没有错。
就在崇仁为自己的发现惊喜不已时,现实中又有一阵枪声传来。崇仁顿时紧张起来。
看看案台上的两尊铜鼎和满屋子的青铜古物,崇仁不放心地摇摇头。数量实在太多了,如何尽能保护呢?
崇仁首先珍惜地抱起案台上的那尊圆鼎,向密柜处走去。圆鼎下那张“周公东征圆鼎”的纸签不慎飘落在地,崇仁并未发现。
当崇仁将圆鼎放入密柜、又至案台处抱起那尊方鼎时,又一阵急促的枪声传来。情急之下,崇仁无奈先将方鼎放下,急忙先去关闭了密柜的机关,使其恢复了原来的隐蔽状态。
崇仁听听屋外的动静,决定出去了解情况。
案台上,依然摆放着那尊方鼎。方鼎足下,纸签犹存。那张圆鼎的纸签,掉落在地面不显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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