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拐子大肆盗掘青铜古物期间,周原的军事形势有了变化。国民军联军对凤翔城的包围态势,已基本形成。即将面对兵临城下的前景,曹拐子并不怎么恐慌。
在曹拐子心目中,坚牢的凤翔城池易守难攻,只要他将全师兵力尽皆收缩城内,就足以与围城的国民军长时期相抗衡。虚云观中抽取的上上大吉之签,天意佑护,也使他增强了获得胜利的信心。最重要的是,现在手头上拥有数百件青铜宝物。这更使他感到有恃无恐。上则加官晋爵,中则改换门庭,下则摇尾乞怜,这些青铜宝物都可以发挥作用。
师部指挥所内,正在召开军事会议。
曹拐子双手叉腰,站在墙边,查看挂在墙上的地图。身旁的苟师爷,指点着地图,介绍情况:“这儿,这儿,这儿,估计国民军会从南、北、西三个方面围困凤翔。”
“那东边方向呢?”曹拐子指着地图上苟师爷刚才没有点到的方向。
苟师爷双手掌聚拢,做了个围歼的手势:“敌军故意让开大道,网开一面,就是想趁我军在此方向撤退时,提前布好口袋,然后……”
曹拐子不屑地嗤之以鼻:“想得倒美!老子怎么会轻易撤退?抽签得来的天意,就是战无不胜、通泰大吉么!传令全师,做好坚守凤翔的准备!先让国民军吃吃苦头再说。”
苟师爷趋近曹拐子,低声报告:“据可靠情报,此次前来围攻凤翔的国民军主将,还是师座的一位故交哩!”
就在曹拐子对此消息颇感诧异间,孟老板走进指挥所,站在门口处立正报告。
“报告师座!挖掘宝物……修筑工事,进展顺利,所获大大超出预料。恭请师座前去点看咱们的战利品!”
曹拐子走近孟老板身边,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头,开口表扬:“好!你这个摸金团副干得不错!”
孟老板受宠若惊地一挺胸膛。
在场的牛团长瞟过忌恨不满的眼光。
苟师爷与一撮毛则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众军官一同离开师部指挥所,前往金家沟。
挖掘工地现场临时搭建的席棚库房前,站着持枪守卫的哨兵。
曹拐子在孟老板的陪同下,行至库房门前。
苟师爷、牛团长、一撮毛等人紧跟其后。
曹拐子在门前停住脚步,回看众人一眼,咳嗽了一声。
苟师爷、牛团长、一撮毛等人知趣地停住了脚步。
只有曹拐子和孟老板二人进入了库房。
一进库房,曹拐子立刻就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收获出乎他的意料。
几百件出土的青铜器物乱七八糟堆放着,令人眼花缭乱。圆的、方的、大的、小的,鼎、盘、簋、匜,种类众多,琳琅满目。有的完好无损,有的缺胳膊断腿,还有的黏满泥土、不辨真容。
曹拐子在堆放的青铜器物中转了一圈,东摸摸,西敲敲,看不出个所以然。他拍拍手上沾染的泥土,示意孟老板汇报说明情况。
孟老板立刻凑上前去,扳起了手指头。
“眼下挖掘工程已经结束。当务之急有三件事。第一,请人辨识宝物,将其中最有价值的宝物挑选出来。第二,抓紧将破损残缺的宝物修复完好,以便在出手时能卖个好价。第三,尽快联络下家,将宝物变成现款。”
曹拐子点头认可:“你说得不错,那就抓紧办呀!”
孟老板双手一摊,表示为难。
“我自己办不了,真的办不了!对这玩意儿,我只懂得一点点皮毛。不是行家里手,是无法准确判明宝物的用场和价值的。”
曹拐子一听,也感到有些发愁。
“到哪儿去找行家里手呢?总不能大张旗鼓地去京城、省城寻人吧?那不是自找麻烦么!再说咱这儿不是马上就要动刀动枪地打仗了吗?”
孟老板不假思索地说明情况。
“这行家里手,咱眼皮子底下就有。满凤翔县城,大约只有两个人认得青铜文字,可以辨识宝物。”
“哪两个人?”曹拐子连忙追问。
“姬府老爷姬崇仁,还有他爹姬老太爷姬秉礼。”
听了孟老板的说明,曹拐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似的打怵了:“这两人我打过交道,不爱钱,不怕死,软硬不吃,不好对付呀!”
孟老板毕竟当过一段时间的姬府老姨舅太爷,对姬府老爷、老太爷当然更熟识一些。他摆出一副深知内情的模样,颇为自信地说着。
“我了解么!但这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重情好义。只有靠哄骗的办法,才能使他们就范。”
曹拐子当然知道孟老板与姬府之间曾经的关系。他阴笑着说道:“好啊!那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说着,曹拐子将头向门外方向一扬,特意提示孟老板要防范内贼。(www.xing528.com)
“这事就由你独自承办,门外那几位就不要他们插手了。……家贼不可不防呐!把这事办好,你孟副团长的那个‘副’字,就可以去掉了。”
孟老板喜形于色,又是立正敬礼,又是弯腰躬身地表达着忠心和谢意。
离开这座临时库房之前,曹拐子环指着成堆成堆的青铜古物,着重叮咛:“孟团副,大战在即,把这些玩意儿要早些通通运进城里!留在这城外金家沟,万一形势有变,宝物落入他人之手,咱们不就是白忙活了一场吗?”
按照曹拐子的吩咐,孟老板立即展开行动。他的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面见姬府老爷姬崇仁,以商议青铜古物的辨识事项。如何见法呢?孟老板颇费了一番脑筋。当然不可能是“求见”。登门“拜见”?书信“约见”?这些方式他也都觉得有失身份。如今的孟团副今非昔比,岂能自掉身价?他决定:在师部指挥所正式传令“召见”姬老爷。在这个衙署地点,以这种召见方式,来彰显二人现时身份地位的变化。
崇仁“奉召”随着引路的歪戴帽来到了师部指挥所。
行至大门处,崇仁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看看大门的建筑,又看看守门的哨兵,自言自语地发出了一番感慨:“真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呐!”
歪戴帽没有听懂,恭敬地发问:“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崇仁手指大门,感慨而言:“十多年前,这里是前清的知县衙门。后来成了民国的县署,再改称了县府。现在又成了你们的师部。房屋还是这处房屋,大门还是这座大门,可里面的主人走马灯似的已经换了多少茬了!”
歪戴帽似乎也感到了一种危机和伤感,不自觉地摇头叹息。
“也不知这个师部还能在这儿待多久哩!”
进入师部接待室,歪戴帽举手敬礼,立正报告:“报告!团副大人请的客人到了!”
孟老板由沙发上起身欢迎,先是举手行军礼,似又觉得不妥,改为拱手致礼。
“哎呀!姬老爷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崇仁不卑不亢地拱手回礼。
“啊,孟老板!不,不!孟团副!多日不见,刮目相看呐!此时召见,有何公干呐?”
孟老板客气地招呼着:“姬老爷请坐!坐下慢慢谈。上茶,上茶!”
歪戴帽殷勤奉茶后离去。
“在下与姬府之间的这个,咹,缘分渊源,就不谈了。现有一事相求,还望姬老爷俯允。”孟老板故作诚恳地表达愿望。
崇仁故作不解地发问:“你现在背靠大树,位高权重,还有什么事需要求助我们这些小民百姓呢?”
孟老板确实会演戏,不当演员真有些可惜。他故作坦承,一番花言巧语。
“我们师座,出身草莽,干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现在幡然醒悟,有心向善,打算将手头上的一些青铜古物,捐赠京城和省城的几所大学,以供研究之用。”
崇仁亦做出很受感动的神情,大加称赞。
“这是好事啊!大约是在你孟团副的劝说下,曹师长才会有如此善举吧!何时捐赠?捐赠仪式可否公开举行?也让我等周原人氏共襄盛举、与有荣焉!”
孟老板生怕穿帮露馅,连忙举手示意,又改口收回了自己刚才的话。
“不!不!不!现在还谈不上这些。在捐赠之前,师座想先请行家里手对这些青铜古物进行辨识鉴定。否则,捐赠的究竟是何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岂不是显得咱周原无人么?”
崇仁显出颇为理解的神情,点头认可。
“说的也是啊!咱周原自古就是全中国发现周秦青铜器物最多的地方。如果连个器物名称都弄不清,或者张冠李戴弄错了,那真是丢周原的人哩!”
孟老板赶紧抓住这个话头,顺竿往上爬。
“所以嘛,就想劳烦姬老爷亲自出马,帮助鉴定鉴定。”
崇仁做出坚决推辞的样子,一口回绝。
“不行!不行!本人才学疏浅,万一鉴定错了,不说给你孟团副和曹师长丢脸,就我姬府也丢不起这人呐!”
孟老板几乎是在苦苦哀求。
“整个凤翔县城,甚至整个周原,除了你姬老爷和贵府老太爷,再也没人有这本事了。难道你就忍心让捐赠古物这件善事半道儿搁浅吗?”
崇仁做出被打动的神情,长久思索着,最终好像十分勉强地表态同意。
“人么!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你孟团副和曹师长如此看得上我姬家父子,我们就尽力而为吧!不过,话说在头里,我们的鉴定结果,你最好还是再找人复核校正校正。”
孟老板看到崇仁态度似有转变,十分高兴。
“哪里哪里!姬府的鉴定意见就是正式结论!一言九鼎么!”
崇仁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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