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整治工程进入扫尾阶段。崇仁曾经的很多“宏伟理想”并未实现。他不得不务实地调整了计划,总算基本达成了水道有所疏通、湖面有所扩大的有限目标。
为东湖工程捐助的最后一笔善款,来自伊人。
这一天,受伊人的委托,崇仁专程来找东湖船夫。两人在湖畔泊船处席地而坐。
崇仁看着整治过的东湖,颇有感慨。他感谢地望着船家大哥,关心地问着:“现在的东湖,水道通畅了不少,湖面也宽阔了一些。咱的工程,也就只能这样了。船家大哥,你为这次工程出力不小哇!应该付给你和那些河工的工钱没有拖欠吧?”
东湖船夫充满谢意:“府上的那位吕管家很负责任,尤其是对下苦力的人,工钱常常是预先支付的,从来没有过拖欠。”
崇仁点点头。他想起伊人交代的任务,便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船家大哥。
“这是我媳妇的体己私房钱,钱数不多。她想用这笔钱把桥上的护栏加高些,在湖岸危险的地方也增加一些护栏,防止小娃们不小心栽进去么。这事就想委托你来经管,如何?”
东湖船夫郑重地接过银票:“这是大家伙儿的好事么!承蒙姬老爷和太太信得过,我一定把这事办好。”
崇仁站起身,拍拍身后沾着的泥土,准备离去。
突然,阳光下有金属反射的光亮。
崇仁奇怪地顺着光看去。
湖岸边,一尊青铜鼎半埋在地下。
鼎耳的空环系着小船的缆绳。
东湖船夫发现了崇仁的目光,开始解释。
“前些天,在扩展湖面的工地上,开挖出了这么一个铁疙瘩。没啥用场,我就用来系缆绳了。”
崇仁摇摇头,深为可惜地劝说着:“说不定是老先人留下的古物哩,不敢胡糟践。”
“我一会儿就把它挖出来送到姬老爷府上,看看是个啥。这小船的缆绳系在哪块石头或木桩上都一样。”东湖船夫爽快地回应着。
当这尊青铜鼎经过清洗、摆放在姬家大院书房案桌之后,立即引起了崇仁很大的兴趣。他翻检着资料,逐一辨识着鼎上的铭文。
怀玉探头探脑地来到书房,目光即刻被鼎所吸引:“爹,这是什么东西呀?”
“这是老先人们祭祀时用的礼器。”
“礼器?礼器是做什么用的?”
崇仁觉得不好给小娃解释:“礼器……,怎么给你小娃解释呢?比方说这只鼎吧,它不是用于煮肉做饭的日常生活,而是具有某种纪念意义。三千多年前,一位将军打了胜仗,他很感谢母亲对他的养育和保佑,就专门制作了这只鼎,并将其传之后代子孙。”
“爹,你怎么知道的呢?”怀玉颇有疑问。
崇仁指指鼎的内壁:“这上面刻着文字么。”
怀玉一听,大感兴趣,爬上案桌,往鼎里探看。
“真有好些个字哩!爹,你给我念念嘛!”
崇仁笑着摇摇头:“爹也念不下来。大部分字都不认识,要一个一个查、一个一个猜哩!”
说着,崇仁将爬到案桌上的怀玉抱下地来,随口问道:“你这会儿跑到书房干啥来了?”
怀玉好似猛然醒悟,懊恼地一拍脑袋。
“糟了!差点把正事忘了!我娘要我来偷偷看看,要是爹不忙的话,就请爹过去说说悄悄话。”
崇仁不禁一乐:“你娘有令,又是要说悄悄话,爹就是再忙,也不敢不去呀!”
崇仁领着怀玉,兴冲冲正要离去,吕管家匆忙走进。
看到崇仁似要急切离去的样子,吕管家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起来。
崇仁看了他一眼,耐心地停住了脚步,主动问道:“吕管家,有什么事就说吧。”
“梁掌柜派人来紧急传话,让咱派往外地收购高粱的车马暂且不要出发。另外他还说,请老爷最好现在就去一趟酒坊。”
崇仁疑惑地自言自语:“这是酒坊又有啥新情况了?”
崇仁弯腰小声对怀玉交代:“回去告诉你娘,爹去去就来。有啥悄悄话,回来再说。”
赶到酒坊时,崇仁一进店面里间,就见梁掌柜兴奋地搓着双手在来回踱步。
一见到崇仁,梁掌柜便急切地开了口:“有了!有了!”
“什么有了?”崇仁莫名其妙。
“当然是高粱么!高粱有了!咱不用再去跑远路、出高价了!”梁掌柜兴奋不已。
“哪儿来的高粱?天上掉下来的?”(www.xing528.com)
“哪儿来的,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我只要你一句话,今儿这事就交由我全权负责了,行呀不?”
“酒坊的事本来就是你负责嘛!”
梁掌柜双手一拍:“好!好!有这句话就行。一会儿来人咧,你千万不要出面,就躲在这里间听着。”
“啥人嘛?谁呀?”崇仁更加糊涂了。
“来了,来了!就要进门了!”酒坊伙计进入里间报告。
梁掌柜做出让崇仁待在原处别动的手势,自己和伙计一同走出了里间。
店面外间,鼻青脸肿的严掌柜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梁掌柜故作惊讶地关切询问。
“严掌柜,几天不见,你这是咋了?”
严掌柜连连摆手,一副无法细说的神情。
“唉!说不成,说不成!”
梁掌柜热情地招呼严掌柜入座,并让伙计上茶。
严掌柜甫一落座,即刻又站起身来,拱手躬身向梁掌柜提出请求。
“兄弟在酒坊这一行再干不下去了。恳请梁掌柜搭救兄弟一把。”
梁掌柜故意作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前一向儿,你家的酒不是越卖越好卖,供不应求,每天外运都来不及么?”
“不说咧,不说咧!不说当日的事咧。只说今日,务请梁掌柜出手相救!”严掌柜再次拱手相求。
“啥事嘛?咋个相救法么?”梁掌柜明知故问。
“一家春酒坊办不下去了。我那满库房的高粱,就转手卖给贵店吧?”严掌柜充满希望地请求着。
梁掌柜一口拒绝:“小店已经从外地购进了足够的高粱,质优价廉呐!再要多购进原料酒粮,那不是就要占用大量资金嘛!严掌柜还是另寻其他主顾吧!”
严掌柜索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苦苦哀求。
“梁掌柜呀!你就全当是行善做好事、救人一命吧!我那些高粱都是打白条从农人那里赊购来的!如今还不上欠款,他们寻上门来,把我打了个鼻青脸肿。三日之内,再要没钱还账,他们会活活把我打死哩!”
梁掌柜故作沉吟状:“这不是个小数字,我得请示东家姬老爷。”
严掌柜一听更急了,连连摆手。
“我知道这事梁掌柜就能做主,万不敢去惊动姬老爷呀!”
“为啥?”
“这里牵扯那个孟老板的事哩!孟家与姬府之间的恩恩怨怨……”
崇仁坐在里间,倾听着外室传来的对话。
酒坊伙计提着茶壶,轻手轻脚进来为崇仁斟茶。
崇仁示意伙计就近坐下,暂且不要出去。
外室的谈判还在继续进行。
梁掌柜放出了活话:“把这些酒粮收下嘛,也不是不行,但小店有两个条件。”
“啥条件?”严掌柜仿佛看到了生路。
“已经发霉的高粱,小店不收。”
“当然,当然。当初就是孟老板的鼓动,小店收进的高粱,多得库房都搁不下么!确实有一小部分已经生毛霉变咧。”
“第二个条件嘛,就是价格。小店只能以当初酒坊同行共同商定的价格购进。贵店擅自提价造成的差额,你严掌柜就自行料理了。”
“应该,应该。我自作自受么……就是这两个条件?”跪着的严掌柜站了起来,稍感放心地重新落座。
这两个条件都是理所应当,也比严掌柜的预想要宽容得多。顺昌酒坊并没有乘人之危而落井下石。
里间的崇仁,作手势将酒坊伙计招至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最后小声强调着:“最重要的前提是……”
伙计侧身倾听,频频点头,随后提着茶壶,向外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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