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考察之行,崇仁收获颇多。返程途中,他的兴奋之色未褪,疏浚东湖的决心更坚定了。
“疏浚东湖,势在必行。募集善款的事,要抓紧安排了。”临近城里姬家大院时,崇仁向吕管家提出了要求。
吕管家面露难色,语调吭吭哧哧。
“募款不容易啊!有钱的不愿出,愿出的没有钱。弄不好,到最后大头还是落在了咱姬府的名下……。老爷,这疏浚东湖的事,不知老太爷是咋想的……”
崇仁不动声色地看了吕管家一眼,没有说话。
马车行至姬家大院门口。吕管家下车进府,崇仁继续乘车又去办事了。
城里姬家大院的规模,当然比城外姬氏庄园小了很多。但其内部的院落和庭园,却更显精致。
吕管家一进府门,就看见伊人手持扫帚,正与丫鬟们一同清扫庭院。
“太太,太太,这些活计交代下人们干就是了,哪能让太太亲自上手哩!”吕管家说着,连忙去抢夺伊人手中的扫帚。
伊人无奈地交出了手中的扫帚,抬头向吕管家身后望去,却未见再有来人,不免有些奇怪。
“咋没见老爷和你一搭儿回来哩?”
“老爷连府门都没进,又去联络筹集善款的事了。”
“你们去东湖实地考察,情况怎样?”
吕管家颇有担忧之色:“考察倒是有一些收获。不过,实地一看,就知道那工程确实需要花费大笔的款项。难怪这么多年空喊者虽然甚多,就没有人敢真正上手弄这事哩!”
“你是担心……”伊人关切地发问。
“我是担心……担心咱老爷要是过于心热,好大喜功,摊子铺得大了,咱府上的财力支撑不住哇!”
伊人继续问道:“你的担心给老太爷说过没有?”
“说过么!老太爷不搭腔,不表态,也不知是啥意思。”
伊人平静安稳的口吻:“咱尽职尽责,有啥担心及时提醒,这是对的。但是,要相信咱的老爷。老爷决心要办的事,就必定有要办的道理!”
话虽如此说,但伊人心里也不免担心,她也想听听老太爷的意见。
姬老太爷这一天很忙,送走杜先生后,又连着接待了六七位病人。回到府中,独坐后院,不免又想起了故去的老伴儿。心情郁闷,他伸手拿起自己的那个烟杆儿,准备点火吸烟。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他很快又决绝地将烟杆儿放回案桌。
“爹,饭时到了,咱去吃饭吧。”伊人进屋招呼。
老太爷看见伊人,做出招呼进屋的手势。
“吃饭的事不急,伊人你先进屋坐下,爹有几句话要说。”
伊人规规矩矩坐好,静待公爹发话。
老太爷坐定后,习惯性地又拿起了烟杆儿。伊人赶紧起身,准备为其燃烟。但老太爷摆摆手,又将烟杆儿放回案桌,然后缓缓开口。
“伊人啊,今日你爹到咱药材庄找我来了。”
伊人一听,面露惊喜之色,但语带抱怨。
“我爹来啦?咋没到府上来看看我哩?”
“他是要到省城去争取将省立二中迁回周原,临行前特来告知我一声。”老太爷解释说明。
伊人十分理解父亲的心事:“在周原办一个好学堂,那是我爹一辈子的心愿么!”
姬老太爷开始进入正题:“我把你身子有喜的事,告诉你爹了,把他高兴得像个娃似的。伊人呐,子女孝顺以顺为先,如果你爹有啥心愿,你就顺一顺,让一让,不要争,行呀不?”
“啥事嘛?我咋会跟我爹争哩?”伊人莫名其妙,但表明了态度。
老太爷点头表示满意,但点到为止,不欲详说。当日谈话时,看到即将初次当“爷”的杜先生对给孙娃起大号之事如此上心,姬老太爷十分理解同情。他想动员伊人“顺一顺”“让一让”,把起大号这桩好事交由她的父亲,满足杜先生的心愿。(www.xing528.com)
姬老太爷确实一番好心。但后来事态的发展,使他的好心最终没能实现。伊人此刻所怀她已早早起好了大号的娃,尚未出世就夭折了。而当后来伊人真正“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之时,杜先生自己却已溘然长逝了。
当下,老太爷对伊人同意“让一让”的态度很满意,认为自己的好心已大功告成,便轻松地站起身发话:“好!那就好。那咱就去吃饭。”
伊人抓紧时间,提出了问题。
“爹,我也有一件事想问哩。崇仁为啥这会子突然对疏浚东湖的事如此上心呢?”
老太爷略一沉吟:“疏浚东湖……,若说起心动念,那还是崇仁小时候的事。”
“这我知道,除三害、兴三利么!崇仁自小的理想和志向。”伊人对此当然了解。
老太爷的神色复杂起来:“为啥这会子突然如此上心呢?这是因为崇仁答应了湖周乡邻的请求,就是你娘下葬当日发生的事。”
……
孔氏下葬当日,一切程序全部结束之后,参加葬仪的人群散去。姬老太爷神情黯然地站在墓前,依依不忍离去。披麻戴孝的崇仁,脸上泪痕犹存,陪伴在父亲身边。墓地现场,只剩下这父子二人。
崇仁扶着父亲,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墓地。他们在乡间土路上行至不远,便被一群黑压压跪倒在地的乡民们拦住了。
崇仁见状,有所误会,上前一步也跪在了众人面前。
“不敢呐!不敢行此大礼!承蒙各位乡绅乡亲前来参加已故家母的葬礼,在下感激不尽!本应由孝子我行礼致谢,岂可劳动诸位?……你们这是……”
“他们有事找你,又不好打扰葬礼,已经在此等了好几个时辰了。”人群中的白学才一番解说。
一位跪在地下的老乡绅满面赭颜:“姬老爷热孝在身,我等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崇仁起身想扶起那位下跪的须发皆白的老乡绅:“既然来了,但说无妨。”
老乡绅及众乡亲坚持跪下不肯起来。
……
姬老太爷给伊人说起了当时的情景。
“如果不是万般无奈,那些乡亲是绝不会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去苦苦哀求崇仁的。东湖年久失修,四周乡民未蒙水利,时遭水害,整治的心情急迫得很呐!”
伊人当时领着怀远、怀玉已先行回府了,所以并不知道葬礼当日还有此幕场景。
“那些乡民们跪着请求崇仁出面,立即推动疏浚工程上马。他们生怕失去了今年工期和蓄水时节,当下就要崇仁答复哩!”老太爷继续说着。
伊人关心问着:“崇仁当时是咋答复的?”
“崇仁一腔热血么!当下答复,待你娘的七七忌辰一过,马上就去东湖实地考察,并尽快提出工程方案和筹款计划,与大家伙儿商量。”
“爹,这事你觉得该咋办?”
“我已经说过了,现今姬府的大掌柜是崇仁。这事儿当然由他决定么!”
二人由后院走出,前去吃饭。
伊人见老太爷两手空空,忽然想起一事。
“爹,你的宝贝忘了,我去给你拿来。”
伊人转身小跑而去。老太爷不知所以,莫名其妙,停住了脚步。
伊人风风火火跑回后院,拿起了案桌上老太爷的烟杆儿又往外跑,返回了老太爷身边。
“爹,这烟杆儿你平时都从不离手么,今儿咋忘了拿咧?”
老太爷接过烟杆儿,喜爱地在手里晃了晃,不无遗憾但十分坚决地说着:“不吸了!不吸了!再不吸烟喽!”
伊人不明就里,疑惑地望着老太爷。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