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拉着伊人的手,将她领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姬府称此处为“北园子”。
姬氏庄园面积很大,从建筑规制上主要分为南、北两个部分。主家及下人们的生活居住区集中在南部。南部又分为许多各自独立又彼此相连的院落。除了主轴线上的前院、中院、后院之外,还有东院、西院、下院等。
庄园的北部,即是北园子。这里不仅有供主家怡情养性的池台园林,还散布着马棚、猪圈、苗圃、花房之类的场所。北园子隐藏了姬氏家族的许多秘密。比如,北园子顶西端,就是那个储放着几十具棺木的“天径”小院。再比如,信奉“蚂蚁的生存智慧”的历代姬家先人们,确曾有将金银浮财埋藏在地下的传统。某些单线相传的埋藏秘密,或系偶然原因中断失传,只给后人留下了一些模糊而诱人的传说。姬家的后代子孙们虽然无法确知埋藏财宝的具体地点,但他们相信:秘密都在北园子的地下。
姬氏庄园的范围如此之大,布局如此复杂,初来乍到之人一时很难摸清路径。
伊人当然也是如此。跟随怀玉来到北园子的一路上,伊人东张西望地注意观察着。她想要尽快熟悉自己未来的生活环境。
伊人的内急解决了之后,浑身轻松,更加好奇地看着四周的场景。
怀玉主动解释说:“今儿府里人太多,我专意把娘领到后园子这僻静的地方,不会碰见人的。”
“真是个懂事的乖女儿!”伊人摸了摸怀玉的脸颊。
怀玉指向园林假山处的一个隐蔽洞口,就像要告知亲人一个秘密般的神情,小手掩着嘴巴,探至伊人耳边。
“娘,我告诉你个秘密!那里有间密室,是我和哥哥玩捉迷藏的地方。藏在那里,谁也找不着。下次娘和我们一起玩吧!”
伊人盯了一眼,记住了这个地方。她蹲下身子,把小小的怀玉搂进怀里,亲着她的小脸蛋。
“谢谢你把秘密告诉了娘,娘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不过呀,我这个宝贝小女儿不管藏在哪里,娘都一定要找到,也一定能找到!”
怀玉快乐地咯咯笑着。
此刻,太太孔氏正在后院住处发愁。
婚宴酒席散后,疲惫不堪的孔氏在丫鬟搀扶下回到后院自己居处。
一进屋门,就看见姬老爷醉倒在床边,卧姿似极不舒服。
孔氏心疼地想将其扶正,但力不从心。她稍一用力,便不时发出咳嗽之声,不得不停下手来,去揉按自己的胸口。
孔氏招呼丫鬟:“你去找人把老爷扶到下院歇息。”
丫鬟吭吭哧哧地抱怨着:“……下院姨太太自己倒先喝醉了,咋能照顾老爷么!”
孔氏无奈叹气。
看着老爷极不舒适的睡姿,孔氏还是于心不忍。她招招手,让丫鬟与自己一起动手替老爷脱去外衣,在床上安顿睡好。
一阵忙活,累得孔氏咳嗽加剧,喘不上气来。
孔氏一手扶着床边,一手伸向门外,支使着丫鬟。
“你去叫……,唉!叫谁来哩?这个家还有谁在哩么!”
太太孔氏很发愁,愁在当下没有一个能够支撑得起这个家的人。
吕管家也很发愁,愁在不知姬府的事务目前谁能当家作主。
前院的庭院婚宴处,宾客已经散尽,一派乱糟糟的残席景状。直至日暮时分,乱象依旧。
疲惫至极、头晕脑涨的吕管家,愁眉苦脸地蹲在台阶上发呆。
还是一副新娘装束的伊人,快步走来,试探着看看现场的情况。
看见伊人来到,吕管家立刻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来,敛手恭敬地询问。
“大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吗?”
伊人客客气气地回应着:“你就是吕管家,吕叔吧?这一整天忙的,累坏了吧?”
“谢谢大少奶奶的体谅!累倒不怕,只是一大堆事情哩,给谁禀报?谁来作主么?”吕管家一脸的为难。
伊人一副理解并宽慰的口吻。
“吕叔别急。这府里的情况你都熟悉,小事你就作主了!大事嘛,等老爷酒醒了,太太身体好些时,你再禀报就是了。我来是想关照一声,今晚要把怀远、怀玉两个小娃安顿好,人来人往乱糟糟的,得有人管着。我这身份……,现在还不大方便么。”
吕管家十分感动:“是啊!新婚第一天,新郎又不在,老的老,小的小,真是难为你了。”
忽然,从后院处传来了呼唤的声音。
伊人与吕管家对视一眼,觉得情况不好,两人同时拔腿就向后院处快步走去。(www.xing528.com)
太太孔氏将醉酒的老爷安顿好后,想着要去照料怀远、怀玉,却发现四处不见俩小娃的身影。
孔氏靠坐在床上,急得胳膊颤抖着指向屋外。
“怀远怀玉俩娃儿哩?赶紧给我寻了来!”
丫鬟已经出外寻找了一圈儿,没有找见。此时,她急得快要哭了似的:“一转眼咋就不见了呢?太太千万别急!我再去找寻!”
孔氏急得更加喘不上气来。丫鬟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上前照顾太太,还是该出外寻找小娃。
伊人与吕管家恰好赶到。
伊人刚刚进屋,见此情形,连忙赶至孔氏身边,一手扶着她的后背,一手为她轻轻抚着胸口。
看着干着急的吕管家和手足无措的丫鬟,伊人先轻声对吕管家交代:“你安排些人,再去园内找寻找寻,俩小娃不可能走远的。寻见了,记得立马给太太禀报一声,免得太太着急伤身。”
吕管家走后,伊人又吩咐丫鬟:“太太身边离不开人的。你就安心在这儿服侍太太吧,俩小娃会找到的。”丫鬟心中有了着落,使劲地点着头。
孔氏默默看着这一切,似乎稍觉安心。
“唉!娃呀,这新婚之夜,对不住哇!”孔氏拉起了伊人的一只手,看着她一身的新娘服饰,口气不免有些歉疚。
“娘,不说这话。从今儿起,就是一家人了么!”伊人一脸真诚。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伊人急忙站起身就走。
“娘,你别急。刚才怀玉和我在一起,我这就去看看。”
伊人估计的没错,怀玉就在婚房里面。
伊人回到婚房,看见醒目的囍字和燃烧的红烛,想起这毕竟是自己的新婚之夜,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红烛旁,放着一把剪刀。伊人拿起剪刀,剪了剪烛芯。
红烛更加明亮了。
红烛光下,可以看到婚床上睡去的怀玉。怀玉像只熟睡的小猫,曲蜷着和衣而眠。
伊人轻手轻脚地为怀玉脱去外衣,放好枕头,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怀玉在睡梦中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声“娘”,小手贪恋似的抓住了伊人的一根手指。
伊人怜惜地看了怀玉一眼,轻轻抽出手指,向红烛处走去。
红烛烛光明亮。旁边的那把剪刀十分醒目。
伊人吹熄了红烛,走出婚房。
此时天色已晚。吕管家等人打着灯笼满园找寻。有仆人扯着嗓子喊叫:“孙少爷——!”
伊人打着一把灯笼走来,新娘嫁衣之外,加裹了一件披肩。
“吕管家,告诉大家,不要高声喊叫,以免惊扰了老爷,也让太太更不得安宁。除了园子,各个屋里也看一看,也许在哪儿睡着了呢。怀玉就是在我那里睡着的。对了,派人给太太禀报一声,怀玉没事,让太太先放一半的心。”
听了伊人的吩咐,吕管家仿佛有了主心骨。他先对家仆丫鬟们交代:“按大少奶奶的吩咐去办。”后又转身叮嘱伊人:“大少奶奶,这园子你还不熟悉,天又黑了,你就回屋歇息吧。找寻孙少爷,有我们这多人哩么。”
伊人摇摇头:“寻不见娃,哪个当娘的能睡得着么!”
庄园内,灯笼在多处游动。
夜幕中,闪烁晃动的灯笼十分显眼。
伊人打着灯笼,也在寻找。她的寻找,漫无目的地,她并不知道可以去哪儿寻找。她的寻找,还是漫无目标人,直至此刻她尚无见过怀远一面,她还不认得这个不愿叫她娘的儿子。
走着走着,伊人停下脚步。她的耳畔响起了怀玉的声音:“那里有间密室,是我和哥哥玩捉迷藏的地方。藏在那里,谁也找不着。”
那密室就在北园子的园林假山附近。
伊人提着灯笼,摸索着向北园子走去。
她要去北园子寻找她从未见过面的儿子。
她在北园子找到了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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