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府大少爷姬崇仁出门远行期间,在他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老爷和太太为他确定了续弦新婚的人选和正式娶亲的日子。这日子就要到了,大少爷的归期仍杳无消息。
预定娶亲正日子的前一天,太太孔氏挣扎着病体在庄园里巡看了一遍,对婚礼的各项筹备事务还算满意。走着走着,身体不堪劳累,差点儿晕倒。老爷赶紧扶着太太,回到后院住处休息。
太太斜靠在床休息。老爷坐在堂前太师椅上,默然吸着自己的烟袋锅。
虽说老大的喜日子就要到了,庄园里也早就装饰出了一派喜庆的气氛,但老爷心中的哀伤忧愁依然难消难散。他的身体,坐在椅上吸烟。他的眼神和心思,却好像已经跑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太太孔氏的连续咳嗽声传来,将姬老爷从神游中猛然唤醒。
姬老爷愣怔一下后,连忙熄灭了自己所吸的烟袋锅。
“呛着你了吧?我已经把烟给掐灭了。”姬老爷起身走近孔氏身边,关切地询问。
孔氏斜靠在床上,正在剪纸。听到老爷带有歉意的问话,孔氏不在意地回着话,手中的剪纸活计并未停下。
“不咋,你吸你的。”
姬老爷心疼地劝说着:“你可不敢再劳累了,快歇下吧!”
孔氏看着老爷担忧的神情,浮出笑容宽慰着:“老爷不必担心,我的身子我知道。明日就是咱老大娶亲的喜日子。伊人过门后,我和她一搭儿操持着再给老爷你办好六十寿庆,我就……我就再也没啥可劳累的了。”
姬老爷拿起孔氏刚刚完工的剪纸,抖去剪落的纸屑,颤颤巍巍展开,乃是一个大大的“寿”字。
孔氏的眼神充满希冀,转而又稍带些许遗憾。
“老大到现在也没个准消息。娶媳妇、进洞房的正日子,看来是赶不上了。但愿在老爷六十寿辰之前,老大能够回来。……唉,婚礼庆典只能是伊人的独角戏了,也够难为她的。”
“好在伊人和她爹都宽谅咱家的实情,从没说过一句弹嫌的话。”姬老爷宽慰地说着,轻轻抚着孔氏的肩头。
孔氏轻轻地向姬老爷身上靠了靠。
老两口儿在屋内相互安慰时,怀远、怀玉正并肩坐在屋外窗前的台阶上。听到奶奶晕倒,小兄妹俩很想进屋看望,又怕影响奶奶休息。坐在此处,总觉得离奶奶能够近一些。
爷爷和奶奶的对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窗里传出,偶尔可以听到一言半语。
怀远眼中好似有一种与其年纪不符的忧郁神情。他以小大人的口吻小声叮嘱妹妹。
“奶奶病着哩,你说话声气要小一些。自己的事,也不要去劳烦奶奶。记下了没有?”
怀玉懂事地使劲点头:“记下了!我懂!”
窗户里传出了奶奶的话音:“……伊人过门后……”
怀玉对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关心地向哥哥发问。
“伊人?奶奶刚才说伊人咋咧?”
“那人就是爷爷奶奶给咱俩寻下的后娘。”怀远一脸老成。
怀玉面带喜悦:“我见过她,长得可好看了!”
怀远却是一脸不屑:“好看顶个啥?你没听老人们说过,自古后娘没个好。”
怀玉似乎不敢肯定地辩解着:“那不一定。……不知咱爹会不会喜欢她。……爹……”
突然,怀玉无声地流下泪来。
“妹妹,你咋了吗?”怀远一边用小手为妹妹擦泪,一边小声问着。同时,他又担心地向窗口里望去,好像生怕惊扰了爷爷奶奶或引发他们的伤心。
“我想咱爹了。”怀玉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怀远不觉停下了为妹妹擦泪的小手,自己也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爹……”
小兄妹俩相依为命似的,并肩坐在台阶上,同时小声抽泣着。
怀远哭着哭着,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果断地站起身来。他一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一手拉起了妹妹。
怀远朝窗户处扬了扬头,示意妹妹不要惊扰了屋内的爷爷奶奶。
怀玉懂事地站起身,点点头,压低了自己抽泣的声音。(www.xing528.com)
两人轻轻地从窗前处离去,去往那棵柿子树下。
此时,另一对兄妹俩再次登场。孟老板和其妹孟氏由岐山回来了。返程马车一大早启动出发,漫漫长路中兄妹之间几乎无话。孟老板是因为在“神仙乐”大烟馆鬼混过度,精疲力竭而无力说话。孟氏则是因为“全如意”客栈的无眠之夜意绪纷杂而无心说话。
孟氏回到姬府,只见庄园内外一派喜庆气象。大红灯笼,红绸彩束,随处可见。到处张贴着大大的“囍”字。迎亲喜事的规格,显然大大高于当时老爷纳妾的场合。
孟氏见此不免心生妒意。她撇撇嘴,恨恨不平地自言自语:“我过门来的时候,悄没声息,我还是长一辈儿的姨太太哩!现今娶个儿媳妇,还是个续弦,看大张旗鼓的,不知要闹多大动静哩!”
吕管家正在庭院内忙碌,看见孟氏满脸妒意迎面走来。
“姨太太去周公庙拜祖回来啦?”吕管家侧身恭立让路,并低声问候。
孟氏爱答不理地“嗯”了一声,便从其面前走过。
吕管家连忙转身对孟氏的身后大声提醒。
“太太身子不舒服,老爷也在后院陪着哩。姨太太不过去看看吗?”
“不舒服就歇下么,我去看看也不顶啥。”孟氏头也没回,毫不在意的口吻,说着便径直离去。
吕管家望着她的背影,不满地叹息摇头。
孟氏穿过庭院,准备经过岔路去往下院自己的居处。就在刚要分岔转弯时,她看到了柿子树下石凳上坐着发呆的怀远、怀玉兄妹俩。
孟氏停下脚步,想了想,又转身回到前院庭院,朝着柿子树的方向走去。
城外姬氏庄园前院的庭院中,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柿树。这棵柿树,要比城里姬家大院中院的那棵高大得多,结的果实也更多更大更甜。如今,树上已挂满了成熟的柿果。一个个红通通的,像只小灯笼,煞是好看。
怀远与怀玉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回忆起不久前的往事。
“爹临走时,就是在城里大院的那棵柿树下给咱们讲的故事,还要咱们准备在给爷爷祝寿时好好表现哩!”怀远一副怀念的口吻。
怀玉抬头望着树上繁茂的柿果,也沉浸在回忆之中:“那时候,城里大院的那棵柿树才刚刚长出新的树叶。”
怀远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一副替爹担忧的神情。
“那时候,爹还不知道爷爷奶奶给他寻的这个人哩……你说,要是爹不喜欢那人,可咋办呀?”
怀玉似乎对此并不担忧:“我想,爷爷奶奶喜欢的人,爹一定会喜欢的。”
怀远马上又想到了一个让自己发愁的问题。
“那人到咱家后,你咋称呼她呀?”
怀玉一脸天真,似乎觉得天经地义:“当然是叫娘喽。不叫娘,叫啥?”
怀远一脸抵触的神情:“我不想叫。”
“为啥么?”怀玉觉得不可理解。
“啥也不为,就不想叫。”怀远依然一副倔强的口气。
怀玉则是一副规劝的口气:“这样行不?她要人不好,你就不叫;她要是人好哩,你就叫娘。”
怀远有点动心,正在迟疑没有表态。
孟氏特意走了过来,插言挑拨。
“这跟人好不好有啥关系么?你们的亲娘姓姜,那人姓杜!”
孟氏说完,一扭一扭地走了。
怀远惶惑的神情,没有说话。
怀玉忧虑的神情,小声说着:“不叫娘,恐怕奶奶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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