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原的东端是扶风,扶风往西是岐山。岐山再往西,就是凤翔了。
崇仁一路东来。踏上周原,首先经过的就是扶风县。扶风有座千年古寺法门寺,因供藏佛祖释迦牟尼指骨舍利而成为万众景仰的佛教圣地。以往路过此地,崇仁总要驻车进庙,上香参拜一番。此次因急于返乡,便未做停留,过门而不入,只在行驶中的马车里盘坐合十、闭目默祷。
马车在官道上快速驶行,很快就进入了岐山县境。中途打尖时,崇德说什么也不想当天继续赶路了。
“哥,前面官道上一拐弯,就是岐山县城了。咱今儿不赶路了,就在这儿歇下!”崇德的口气,不像请求,不像商量,而像是必须如此的意思。
回家的路,崇仁的想法是:能早到一天就早到一天。崇德的想法则是:能晚到一天就晚到一天。
对于崇德下令式的提议,崇仁本不情愿,但看看太阳,又转念一想,便点头应允了。
“天已过午。还有五十里地,今儿天黑前恐怕也赶不到了,歇歇也成。”
进入岐山县城,崇仁与崇德并肩走过街市,空载的马车跟随身后。
崇德的目光巡睃着街巷两边的店铺,东张西望,似在寻找什么目标。很快,“神仙乐”大烟馆的招牌映入了他的眼帘。
自从被“花世界”老鸨撵出妓院后,贫病交加的他再也没有机会品尝过吞云吐雾的快乐了。他很想进去再一次解解馋。回到凤翔之后的日子,他还不敢或不愿想象。在被父兄严加管束之前,他也很想在这里最后一次过过瘾。
崇德远远看着“神仙乐”的招牌,暗中多盯了几眼。他记住了这个地方,这个他打算要来、肯定会来的地方。
崇仁对崇德的举止神态感到有点儿奇怪。
“你东张西望的,是不是想买些啥哩?”
崇德没有回答兄长的问题,而是掩饰地说起别的话题。(www.xing528.com)
“呀!这岐山县城好像比凤翔府城还要热闹嘛。”
崇仁点头解释:“岐山的热闹,主要集中在后晌儿的集市。所以咱周原有着‘金宝鸡,银凤翔,不如岐山一后晌’的说法。”
一个走路稍拐的路人,从旁热心插话。
“就是的。岐山虽然热闹,但也危险。一早一晚,集市散了,市面上就没有人了。北山上的土匪,趁着没人的光景,时不时还会来此光顾哩!”
一直跟随在崇仁、崇德身后的马车车夫,个子虽高,胆子却小。听闻“土匪”,不禁胆怯地发问。
“土匪?那歇宿在这儿会不会遇到危险?”
拐子路人好像很热心。他打量着崇仁、崇德身后随行的马车,手臂指向前方一歪脖树下的客栈,自告奋勇地要上前引路。
“不怕,我可以领你们去家保准儿安全的客栈歇息住宿。”
崇仁客气地婉言谢绝:“不了。谢谢这位乡党!我们在这儿有熟识的常住客栈,就不麻烦你了。”
崇仁在岐山常来常往,自然会有熟识的常住客栈。是时,岐山商贾云集,旅人行客不断,三六九等的客栈在所不少。出于姬府大少爷的身份,崇仁所选择的常住客栈,就是当地档次最高、条件最好的那家“全如意”客栈。客栈之内,分布有几处安静幽雅、各自独立、互不干扰的客居小院。
崇仁与崇德在客栈安顿好后,先去寻了一家面馆。周原人爱吃面条,不吃面条就等于没有吃饭。兄弟俩远行南方,早就思念贪馋着家乡的美食。
岐山臊子面热腾腾地端了上来,兄弟俩痛痛快快地每人吃了几十碗。岐山臊子面的吃法,一碗只有不到一筷头的面条,调味主要靠臊子汤。臊子指的是肉丁,汤内还有多种配菜,有黄色的鸡蛋皮、黑色的木耳、红色的胡萝卜、绿色的蒜苗、白色的豆腐等。先不说味道,光那五彩缤纷的颜色,就足以使人胃口大开。由于碗小面少,只吃面不喝汤,一个人一顿轻而易举能吃几十碗。当地面馆的一般规矩都是:只要一顿吃够九十九碗,所吃面条一概免费。食量达此标准者,虽然不会多见,但也并非绝对没有。
崇仁看着面前的臊子面汤,不禁生发联想。一只小小的碗中,竟同时容纳着这么多的内容。人的一生,犹如一只巨大的碗。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各种经历,各种遭遇,各种体验,各种感受,全都在这只巨大碗中搅和凝结在一起。
崇仁将最后一碗面条“哧溜”一声吸进肚里,同时也收回了杂乱的思绪。看着还在埋头吃面喝汤的三弟,崇仁打算利用在岐山的机会,和他好好交谈交谈。希望出现在父亲面前的,还是一个能让父亲感到欣慰、不使父亲伤心的老三儿子、姬府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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