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太太孔氏的安排,姬老爷与杜先生重新商议了崇仁、伊人的婚配之事。重新提亲,重新下聘,重新完成了正式嫁娶之前的全部礼仪程序。
对于姬府态度的突然转变,杜先生虽欣然接受,但也没有感到多么特别的喜悦。他已然觉得,曾经那么看重的所谓气节名分,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儿的幸福与否。他相信,崇仁一定会使女儿幸福的。这就足够了。
当初,将女儿纳入姬府为妾的提议,曾使杜先生怒不可遏,以为是极大的屈辱。但后来他却主动前往姬府,明确表明了不在意妾室名义的态度。这个变化,同女儿伊人的再次到来有关,同她带来的一封信有关。
就在二中学生上街游行事件发生后不久,提着花布包袱的伊人又出现在杜先生面前。
“你咋又来了?”刚走不久又突然出现的女儿,使杜先生感到有些奇怪。
“我娘听说学生娃们上街游行了,怕爹受到什么连累,不放心么,让我来瞧瞧。”伊人说着,又从包袱里抽出一封信函,递给了杜先生。
“这是我赵伯让转交给爹的。几天前……”
伊人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为了递送这封信函。信是赵善人写的。信的内容事关伊人的终身大事。
在赵善人的眼中,崇仁与伊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本是良缘,其间却有碍难阻隔之处。他要为消除这个碍难阻隔而主动出力,这将是他作为“赵善人”所做的最后一件善事。
进入太白山修道之前,赵善人专程去了岐山县。在周公殿前的香炉里,焚毁了那部记载自己善款去向的“善缘簿”。随后,他又去了杜先生的老家旧宅。在那里,他同伊人谈了很久。
“我这就要去太白山修行学道了。这一去,恐怕就要终老在此山中了。临行前,特来周公庙拜一拜,给咱周原的老先人们道个别。另外,请你把这封信转交给你爹。有些话,当面不好说。信中和你爹谈一谈,也就了却了我在尘世间的最后一份牵挂。”
说完这番话后,悠然离去的“赵善人”从此便在尘世间彻底消失了。雄浑崇峻的秦岭太白山中,从此多了一个仙踪飘忽不定的赵道人。
经过赵善人的介绍和劝说,伊人心里有了自己的主意。她已认定: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人,是个好人。她不愿失去这个姻缘。作为女儿家,有些话不好在父亲面前率先开口。她在等着父亲首先发话,可一连几天都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杜先生总是沉默地手捧书卷阅读。
“爹,我这次来,都住了好几天了,你咋一直不多说话呢?”伊人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了。
杜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卷,叹息着说出自己心中诸多的忧烦。
“唉!心里不踏实啊!总觉得好像学校里要出啥事……。姬府那边,接二连三地不得安宁。按说我本应过去看看,但此前姬府老爷说过一件事,我还不知如何回话,所以去呀不去,一直还犹豫哩。”
伊人不动声色地表着态。
“该看望就看望,该回话就回话,犹豫啥么?”
杜先生心里其实也已经有了主意,也是觉得不好在女儿面前率然开口。看过赵善人的信函后,杜先生自己好似豁然开朗,但他还不十分清楚女儿的心思。听女儿刚才那话的口风,倒像是在催促父亲表态。
“你赵伯让捎这封信时,就没说啥话?”杜先生抬眼望着女儿,试探性地问着。(www.xing528.com)
伊人平静地回复道:“就说了一句,缘分重于名分!”
“噢!原来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我就可以敞开谈咧。”杜先生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伊人故作不解:“啥事嘛?”
杜先生拿出赵善人让伊人转交的那封信:“你赵伯在信中说,要体谅人家有人家的具体情况,并不是有意作践咱哩。再说也就是个叫法而已,又没有正妻管辖,又没有三房六妾争宠……”
“爹!”伊人害羞地打断了父亲的话语。
杜先生稍一停顿,又接着说了起来。
“人是个好人,家也是个实诚人家。……只是怕你在名分上受委屈呀。”
伊人扭头不语。
“那你自己到底是个啥想法么?”杜先生看着女儿的神情,继续追问。
“我听我爹的……。我也听我赵伯的。”伊人羞怯而明确地回答着。
杜先生心里已经明白,但仍打趣地追问。
“到底是听谁的么?”
伊人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揣着明白装糊涂。
“爹的意思和伯的意思一样的,都是一个意思……。爹,那我今儿就回呀!”
杜先生浑身轻松,面带喜色。
“回吧!回去叫你娘赶紧做好送女儿出门的准备!”
就是在伊人离去的当日下午,杜先生去了姬府,正式表明了态度:杜家同意与姬家结亲,理解姬家的难处,不在意“妾室”名义,不在意成亲仪程,一切都由姬家安顿。
现在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成为姬府正房少奶奶,当然会使伊人和她娘更加高兴。既是正式出嫁,嫁妆及其他准备事项必当更加隆重,更加繁忙。杜先生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屈指算起预定的婚礼日期。“呀!也没有几天了!正式成为崇仁岳父的日子说到就要到了么!”
世间计划中的事情无不如此,看着好似还很遥远,但说到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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