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真就如此。姬府的祸事接二连三降临了。
二少爷姬崇义身亡的消息,给阖府上下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受到打击最重的,自然是太太孔氏。当她在厅堂外听到老二“早就被枪子儿打死咧”的那一瞬间,顿时眼前一黑,身体一软,整个人便瘫倒在地。
姬老爷由厅堂内大步奔出,立即指挥众人将昏厥的孔氏抬回了后院内室。苏醒过来之后,孔氏目光呆滞,神情凄然,始终没有下床。
老爷无心料理府务,只在孔氏病榻前陪伴。就连每逢三、六、九的坐诊日子,也让人前去药材庄通知暂停了。
吕管家非常为难,有许多急需处理的府务需要请示,但他不敢前去打搅心情不好的老爷。要不要通知亲朋好友,为二少爷补行丧事典礼?要不要在家族墓地中为二少爷建一座衣冠冢?要不要举办招魂法事,让二少爷的亡灵魂归故里?……这一系列的问题,他不敢去问,老爷也没有来说。老爷只是交代:在前堂正厅的供桌上,摆放一块二少爷的牌位。
整个姬氏庄园,一派寂然。偶有来回走动的丫鬟和仆人,一个个俱轻手轻脚,噤声屏息,好似生怕弄出一点点的声响。
前院厅堂的陈设,一切如旧,并无任何家有丧事的装饰和表示。只是正中的供桌上,新添了一个小小的牌位。牌位上写着“姬府二公子姬崇义之牌位”。
整个姬府沉浸在这种氛围已经好几天了。
这一天,老爷如同往常一样,坐在孔氏的病榻边,一言不发,静静陪伴。屋内没有一点儿声响。整个庄园依然是静悄悄的一派寂然。
突然,一阵号哭之声由前院处传来。这号哭之声在寂静庄园里显得很不协调,更加刺耳,更加瘆人。
老爷恼怒地站起身来。
老爷恼怒地由屋内走出,看到吕管家正小心翼翼地侍立在屋外。
吕管家似乎很不忍心地报告着:“老爷,孟老板前来报丧,人已到了前院厅堂。”
“我早就交代过,姬府并不准备办丧事,更不需要外人来吊丧!……什么?孟老板?那三少爷呢?”姬老爷先是大为恼火,后是大为疑惑。
姬府三少爷姬崇德南下运送药材,几个月前与其同行的,就是这个过载行的孟老板。
吕管家不敢正面回答老爷的问题,只是更加小心翼翼地嚅嚅而言。
“是……是报丧,不是吊丧。”
老爷顾不得详问,赶紧同吕管家匆匆去往前院厅堂。
已独自坐在厅堂里等候着的孟老板,一身素服,怀中鼓囊囊地好似揣着什么。
一见姬老爷来到厅堂,孟老板迅即站起来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接着便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抽泣着诉说。
“姬老爷!老天不公啊!三少爷多好的孩子呀,怎么就早早归了天呐!姬老爷啊!三少爷为了保护货款被强贼推进了长江,连个尸首也没有留下啊!”
老爷仿佛突遭雷击,一下子跌坐在座椅上。吕管家忙不迭地上前搀扶照料。
孟老板偷眼瞧着,继续说了起来。
“我们平安到达了汉口码头,运送药材的货船就夜宿在江边。谁知到了半夜黑天,一下子跳上船来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江匪,硬生生把整船的药材全劫了!”
姬老爷此时已从最初的震惊中稍有平复。他想知道有关此事的更多详情,同时也略微感到孟老板的话中有漏洞。
“孟老板你先别哭,缓缓地把事情说清楚。你刚才说三少爷保护的是货款,这会子又说江匪劫走的是药材……”(www.xing528.com)
孟老板急不择言地立即回复:“是药材,也是货款。药材和货款都叫江匪给劫走了。”
“药材既然在船上还没有出手,又是哪儿来的货款呢?”姬老爷又有了新的疑惑。
孟老板一时语塞,吭哧结巴起来,但眼珠儿一转,似乎又找到了现成的答案。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把已经到手的这笔巨款再交还姬府。
“那家买主仁义,在船上验过药材后,当即就交割了货款。本说好第二天早上就来江边卸货,哪承想天亮之前就出了事!”
对于孟老板的这番说辞,姬老爷将信将疑。比起药材和货款,老爷更关心三少爷的真实下落。
“老三被江匪所害,是你亲眼所见吗?”
“自从周原出发之后,我就与三少爷形影不离。我一直在他身边侍候着么!出事时,我被两个彪形大汉架持着,眼睁睁看着三少爷……,无法相救么!想起三少爷,我就心里难过,半道儿就给三少爷做了牌位,一路上供奉着相伴着回来咧!”孟老板又号哭着从怀中抽出一块牌位。
姬老爷颤抖抖地从孟老板手中接过牌位。牌位上写着“姬府三公子姬崇德之牌位”。
手持牌位,悲从中来。姬老爷默默流着老泪,颤颤巍巍地走向供桌处,将老三的牌位与老二的牌位并排放在一起。
孟老板装出一副刚刚发现供桌上已有了一块牌位的样子,假作大惊失色。
“咋?二少爷也殁了!天呐!”
姬老爷对孟老板言辞的疑惑,不是没有道理。孟老板确实说了假话。
姬府二少爷姬崇义已然身亡的消息,孟老板刚返回周原就已听到了。“咋办哩?姬府二少爷死了,我妹子嫁给谁哩?”孟老板操心的症结,其实并不是对妹妹姻缘前程的担忧,而在于自己将要面临的尴尬境地。为了还清早先欠下的巨额赌债,他早已冒用姬府未来亲家的名义外借了不少钱。如果妹妹无缘攀上姬府这棵高枝,可如何是好。“不行!这门亲事绝不能断!”孟老板暗自盘算着新的主意。
“江匪抢劫”,更是一番谎言。“三少爷的真实死因、死前惨况,咋能对姬老爷实说么!那与我孟某人有多大的干系哩!三少爷已死无对证,药材货款的下落就交代给莫须有的江匪,自己岂不是……”这是孟老板早已打好的算盘。
谎言就是谎言。凡是谎言,必有漏洞。为了堵塞漏洞,又需要更多的谎言。于是又会产生一系列新的漏洞。
此时的姬老爷,无暇细究详察孟老板谎言中的漏洞。接连遭遇的丧子之痛,已使他的精神难以承受,也使他更加思念和担忧远行中的老大。
空旷的姬氏庄园中,一派更加死气沉沉的寂然。
空洞洞的厅堂里,只有姬老爷独自一人孤寂的身影。厅堂内的陈设,还是一切如旧。只是供桌上的牌位又多了一个。
姬老爷眼睛直瞪瞪地望着那并立而置的两个牌位,静静伫立着,许久不动,毫无声响。
突然,一声撕裂般的哀号,犹如长歌当哭般爆发出来。
“老天爷啊!你真是要和姬府过不去吗?……老大呀老大,你在哪儿呢?赶紧回家吧!”
父子连心,千里传音。姬老爷在周原姬氏庄园厅堂里所发出的这一声哀号,大少爷姬崇仁在白日假寐的梦境中真的听到了。当时,他在千里之外的汉口,一家妓院对面的茶楼上。正是在梦境中听到的这一声父亲的哀号,使他决定缩短行程、提前踏上了返乡的路程。
老大此行所发生的故事很多,很多很多。此刻无暇细说,只能留待后述。
还是先说说老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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