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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作品的价值:真相揭示与审美关系

时间:2023-08-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们的分析已经证明,艺术作品仅只在二三细微末节上可能胜过现实,而在主要之点上,它是远远地低于现实的。但如果是这样,那么,对于艺术作品的价值的夸张的意见,它的根据,或者毋宁说它的主观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正如一个民族夸大自己的诗人的价值一样,人类全体也夸张一般的诗的价值。

艺术作品的价值:真相揭示与审美关系

我们的分析已经证明,艺术作品仅只在二三细微末节上可能胜过现实,而在主要之点上,它是远远地低于现实的。唯一可以责难我们的,是我们的分析还仅仅局限于一般的观点,没有深入细节和旁征博引。当我们想到认为艺术作品的美高于现实事物、事件、人物的美的这种意见是如何根深蒂固的时候,那我们的分析的简略诚然是一个缺点;但是,倘若你看一看这种意见是如何站不住脚,想一想持这种意见的人是如何处处自相矛盾,那么,在我们说完认为艺术胜过现实的意见之后,只要添上一句:“这是不正确的,”似乎就足以使大家明白,现实生活的美是超过“创造”的想象之产物的美了。但如果是这样,那么,对于艺术作品的价值的夸张的意见,它的根据,或者毋宁说它的主观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这种意见的第一个根源,是非常重视困难的事情和稀有的事物的人之常情。没有人重视一个法国人法语或是一个德国人说德语时的纯正的发音,——“这在他毫不费力,一点也不稀奇;”但是如果一个法国人说德语,或是一个德国人说法语说得相当好,这就成为我们赞赏的对象,使这个人有权利多少受到我们的尊敬了。为什么?第一,因为这是稀有的事,第二,因为这是多年努力的结果。其实,几乎每一个法国人说法语都说得很好,——但在这种情形下,我们的要求多么苛刻!——只要他说话时带有一点点几乎觉察不出来的乡音,有一句不太优美的话,我们就要说:“这位先生的国语说得很坏。”一个俄国人说法语,每一个声音都暴露了他和完全纯正的法语发音是无缘的,在字句的选择、词句的构造以及话语的整个结构上,时时刻刻都显出他是一个外国人,但是这一切缺点我们都原谅他,甚至不加注意,并且宣称他说法语说得无比的出色,到最后,我们简直要宣称“这个俄国人说法语比法国人还说得好”,实际上我们一点也没有把他跟真正的法国人去比较的意思,只是拿他跟其他也在努力学说法国话的俄国人相比罢了,他确实比其他的俄国人说得好,但比起法国人来却差得很远,——这是每一个明白事理的人都懂得的事;但是,许多人都被这种夸张的说法迷惑了。在关于自然的产物和艺术的产物的美学判断中,也是同样的情形:一个自然的产物有些微实在的或假想的缺陷,美学就要议论这个缺陷,为它所困惑,竟至忘记了自然的一切优点和美:其实这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呢,它们的产生又没有费一点力!在一件艺术作品中,这同样的缺陷也许要严重一百倍,而且还被许多其他的缺陷围绕着,但是我们并不注意这一切,即使注意到,也会原谅它,而且声言:“太阳上也有黑点呀!”其实,在确定艺术作品的相对的价值时,只能拿这些作品相互比较;其中有的比所有别的都好,在赞赏它们的美(只是相对的)时,我们叫道:“它们比自然和生活本身还美!现实的美在艺术的美面前黯然无色了!”但是这种赞赏是偏颇的;它越出了公平的范围:我们重视困难,那是对的;但是我们也不应忘记那并不以遭遇的困难的程度为转移的本质的、内在的价值;如果我们重视事情的困难甚于重视它的价值,我们是绝对不公正的。自然和生活产生美,但并不讲求美,这种美的产生确实是没有费力的,因此它在我们的眼中没有价值,没有获得我们的同情和宽容的权利;既然现实中有这样多的美,为什么要宽容呢?“现实中不完全美的一切——是坏的;艺术中勉强可以的一切——是最好的。”我们是依据这样一条法则来判断的。为了证明人们是多么重视事情的困难,而那种无须我们任何努力自然而来的东西,在人们眼中是如何大大地受到贬损,我们想举出照片为例:有许多照片不但照得逼真,而且完全传达了面部的表情,但是我们重视它们吗?听到人家为照片辩护,我们甚至会觉得奇怪。另外一个例证:书法曾经是怎样地受重视!可是,就是一本印刷得平平常常的书,也要比任何抄本美丽得多;但是有谁叹赏排印人的手艺,而且谁不是欣赏一个漂亮的抄本远甚于欣赏一本印得很好的、比抄本漂亮得多的书呢?容易得到的东西很少使我们感到兴趣,纵令它的内在价值远远超过辛苦得来的东西。自然,就是从这个观点看,我们也仅仅在主观上是正确的:“现实产生美的时候毫不费力。”——这话的意思只是说,在这种情形下人类意志方面没有出力;可是,事实上,现实中的一切,不论是美的还是不美的,伟大的还是渺小的,都是高度紧张、不知疲倦的努力的结果。但是,做那些努力和斗争的并不是我们,那与我们的意识无关,干我们什么事?我们一点也不想知道它们;我们只尊重人类的力量,只尊重人。这就是我们对艺术作品的偏爱的第二个根源:艺术作品是人的产物;因此我们才以它们为骄傲,把它们看做接近我们自己的东西;它们是人的智慧和能力的明证,因此对于我们是宝贵的。除了法国人,所有的民族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高乃依或拉辛比起莎士比亚来望尘莫及;只有法国人到现在还是拿他们相比,——要认识“自己的东西并没有达到完美的境地”,是困难的;一定有许多俄国人会断言普希金是一个世界的诗人,甚至有人认为普希金高于拜伦,人总是这样看重自己的东西的。正如一个民族夸大自己的诗人的价值一样,人类全体也夸张一般的诗的价值。

我们所列举的偏袒艺术的理由是值得尊重的,因为那是自然的理由:人怎能不尊重人类的劳动,不爱人,不珍视那足以证明人的智慧和能力的产物呢?但是我们偏爱艺术的第三个理由恐怕就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尊重了,这就是:艺术能迎合我们的爱矫饰的趣味。我们深深知道路易十四时代的风尚、习惯和整个思想方式是如何虚矫;我们已更接近自然,我们比十七世纪的社会更理解和重视自然;可是我们还是距离自然很远;我们的习惯、风尚、整个生活方式以及由此而来的整个思想方式,都还很虚矫。要看到自己时代的缺点是很难的,特别是在这些缺点已不像从前那样厉害的时候;我们不去注意在我们身上还有多少高雅的矫饰,只注意十九世纪在这一点上比十七世纪好,对于自然有了更多的理解;我们忘记了病势减轻还不能算是完全痊愈。我们的矫饰在一切事物上都可以看出来,从那人人嘲笑、可又人人都照旧穿着的衣服起,一直到加了各种佐料、完全改变了原来的滋味的我们的食品为止;从我们的口语的洗练,到我们的文学语言的精巧为止;这种文学语言仍然照高乃依和拉辛在小说戏剧中的风格、约翰·密勒[1]历史著作中的风格,用对照、机智、老生常谈[2]的申述,用关于陈腐主题的深奥议论和关于人类心灵的深奥评语,来装饰自己。艺术作品迎合着我们由于对矫饰的爱好而产生的一切细微的要求。我们不讲直到现在我们还是爱去“洗涤”自然,正如十七世纪的人爱去装饰自然一样,——这个问题会把我们引入冗长的讨论:什么是“不洁的”,以及它在什么程度内可以为艺术作品所容纳。但是直到现在,细节的精致的修饰仍然在艺术作品中流行,其目的并不是要使细节和整个的精神调和,而只是使每个细节本身更有趣或更美丽,这差不多总是有损于作品的总的印象,有损于它的真实和自然的;琐细地在个别字眼、个别词句和整个插曲上追求效果,给人物和事件涂上不是十分自然的但是强烈的颜色,这也很流行。艺术作品比我们在生活和自然中看到的事物更烦琐,同时却更有声有色,——因此,流行着这样的意见,说艺术作品比现实的自然或生活更美(在自然或生活中,矫饰是那样少,而又不努力去引人兴趣),这又何足怪呢?(www.xing528.com)

[1] 约翰·密勒(Johann Miller,1750—1814),德国作家

[2] 楷体文字在原著中为拉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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