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与霜眉的故事：中国游艺史话（典藏版）中的精彩揭秘

大约在汉代，猫已经进入人类生活，以捕鼠为生，并接受人类的投喂，之后猫的一部分成为宠物供人赏玩，但这时宠物猫还是珍稀之物，所以最先畜养宠物猫的是皇家。唐宋两代，随着不断的繁育，猫已经成为平民百姓家都可拥有的玩物了。

猫进入皇宫，成了帝王的宠物，于是有了猫与帝王的故事。中国古代宫廷宠猫史是从唐代开始的。《资治通鉴》记载，武则天喜猫，训练猫与鹦鹉相处，结果是“猫饥，博鹦鹉食之”。宋代养猫之风已深入民间，可惜未见宋代宫廷养猫的记载。明代多位皇帝都喜欢养猫，并且在宫廷内专门设立管理御猫的机构——猫儿房，由太监专门饲养御猫。西苑与万岁山（今北海与景山）之间有座乾明门，明代在此处养猫。《明孝宗实录》卷七十五，弘治六年（1493），光禄寺卿胡恭等奏：“本寺供应琐屑，费出无经。”这是因为“乾明门养猫十一只，日支猪肉四斤七两，肝一副”，以及虎豹、狗、羊、狐狸、鸽子、刺猬等动物。明代徐复祚《花当阁丛谈》中记载：还要经常派人“买熟豕蹄饲猫”。这是弘治初年的事，到正德年间时经费增长了许多倍，致使嘉靖初年，吏部给事中郑一鹏上《却贡献以光圣德疏》，进谏释放乾明门等处禽鸟虫蚁，停止给皇帝贡献珍禽异兽。然而这种谏言作用不大。明神宗和熹宗也都酷爱养猫。当时御猫都有诸如“小厮”“老爹”“丫头”等名号，《天启宫词》中，“红罽无尘白画长，丫头日日侍君王”指的就是御猫的名号。

明朝自宣宗之后，历经武宗、世宗、神宗，直至明朝末年，宫苑中畜养着许多珍稀品种的猫，少数几只猫成了皇帝身边的宠爱之物，最有名的当数嘉靖皇帝宠爱的“霜眉”猫。

如今在北京景山公园的北坡，有一棵几百年的古柏，名叫“虬龙柏”。这是因为“霜眉”猫曾被嘉靖皇帝封号为“虬龙”，死后葬于树旁而得名。

最早记载嘉靖帝与“霜眉”猫史实的历史文献是明代沈榜的《宛署杂记》。沈榜（1540—1592），字二山，湖南湘临人，隆庆年间曾任顺天府宛平县知县，留心明代掌故，披阅档册文献，著有《宛署杂记》二十卷，是明代北京史的重要文献。书中卷二十，志遗六记载：

“虬龙，嘉靖初年，禁中有猫美毛而虬，微青色，惟双眉莹然洁白，因号曰霜眉。性不喜噬物，而善解人意，目逐之即逃匿，呼其名则疾至，为舞蹈之状。旦夕随驾所之，若待从然。上或时假寐，霜眉辄相依不暂离，即饥渴或便液必俟醒乃去。上以是怜而异之，封为虬龙。忽一日，向上前若疲而泣者，有顷走他处，盘曲以死。上命内侍葬之万岁山阴。勒其碑曰虬龙墓云。夫猫微物耳，一或恋主，而生荣死恤，且足传不朽，此之谓忠无不酬，德及禽兽，有如人臣尽忠报国，奚翅虬龙，或者激劝微义，先帝固亦有取尔已”。此后的《耳谈》《明史》《日下旧闻考》《水曹清暇录》等文献也记载此事，文字多简略，基本上沿袭沈榜之说。

明代佚名《牡丹睡猫图》，弗利尔美术馆藏(www.xing528.com)

从《宛署杂记》的记载来看，嘉靖皇帝宠爱的“霜眉”是一只卷毛狮子猫。它之所以被封为“虬龙”，是因为“美毛而虬”，虬字有盘绕拳曲之意，如虬髯公、虬须客等词汇。《明史》上记载，朝臣袁炜曾作青词赞颂此猫，其中有“化狮作龙”一句，扣住了“霜眉”狮子猫的外形和“虬龙”的封号，所以深受嘉靖皇帝喜欢。从中国古代人们对宠物猫不同品种的喜爱程度分析，狮子猫最得人们喜爱，明代皇宫中多畜养狮子猫正符合时尚。

“霜眉”的形相和毛色非常奇特，拳曲的长毛，纯色，毛色微青，双眉竟然是白色的，“莹然洁白”，所以起名叫“霜眉”。明代邝王番《便民图纂》有“相猫法”一目，第一次出现了相猫之术，到了清代出现了专门的《相猫经》。中国古代的相猫之术将猫的毛色分为三大类：纯色、驳色和狸花。纯色即一色猫，以纯黄为上，纯白次之，纯黑又次之。驳色是指毛色驳杂的多色猫，以两色猫和玳瑁猫为代表。

古代黄黑白为玳瑁色。狸花是专指带有虎斑纹的毛色。“霜眉”的毛色呈现纯色的微青色，应该属于长毛纯色的狮子猫。“霜眉”聪慧依人，颇通人性，仰首即去，呼之即来，而且懂得如何讨人欢喜，常常摇头摆尾地跟随嘉靖帝之后，如同侍从。嘉靖帝小憩，“霜眉”也相依不离，就是饥渴或想去尿尿，也要等嘉靖帝醒来再去。所以让嘉靖帝感到惊奇，更加爱惜不已。忽然一天，“霜眉”疲惫地走到嘉靖帝前，似乎在落泪，之后便走到别处，盘曲而死。嘉靖帝命内侍将“霜眉”葬于万岁山北侧，立碑曰“虬龙墓”。《全史宫词》曰：“万岁山阴小碣镌，狮龙变化最堪怜。持杯暗向霜眉酹，尚怪君王雨露偏。”清代徐昂发《宫词》中也有“虬龙冢畔回身立，愿奠霜眉酒一杯”之句。

明代仿宋人《双猫图》，弗利尔美术馆藏

再说说那位写出“化狮作龙”名句的大臣袁炜。清初大学者朱彝尊《静志居诗话》中记载：“霜眉死，命以金棺葬万岁山，存以斋醮。袁文荣撰词，有化狮作龙语，因题碑曰虬龙冢。”袁炜，字懋中，号元峰，浙江慈溪人，嘉靖十七年进士，历任侍讲学士，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建极殿大学士，谥文荣，著有《元峰集》。袁炜与李春芳、严讷和郭朴合称“青词宰相”，皆因善写青词而位极人臣。嘉靖帝信奉道教，常在宫中斋醮（jiào），命词臣起草祭天界神明的表章，号青词。可惜袁炜所撰祭祀“霜眉”的青词没有传下来，只留有“化狮作龙”一句。明代及后世多抨击袁炜德行，指其因献谀辞而官至辅臣之位。

在中国历史上，明朝宫廷畜养宠物猫恐怕是达到了极盛，嘉靖帝与“霜眉”的故事正是这种宫廷养猫之风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