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与《打马图经》:中国游艺史话（典藏版）

提到李清照，便会想起她那“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清丽凄凉的词句。李清照，号易安居士，山东济南人，是我国古代杰出的女作家。她多才多艺，不仅词、诗、文有很深的造诣，工书善画，精通音律，而且对博弈之类的游艺颇有研究。她在南宋绍兴四年（1134）写的《打马图经序》中说：“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她玩博戏着了迷，常常忘记了吃饭睡觉。

她在序文中，对宋代博戏的发展状况做了总结，提出了自己的游艺思想。她认为，游艺的最高境界在于专心致志，只有贯通棋理，精心一艺，便可使自己的技艺达到极妙的地步，即所谓“慧则通，通则无所不达；专则精，精则无所不妙”。她举出一连串生动的事例来证明：庖丁解牛，莫不恰中节理，一会儿就把一头庞大的牛肢解完毕；郢人举起斧头，迅速把一个人鼻尖上的一抹白粉砍掉，而鼻子毫无损伤；音乐家师旷辨音的能力特别强；离娄能察秋毫之末于百步之外。这些绝妙的技艺都是专心致志、锲而不舍的结果。李清照认为，这一点上至学习圣人之道，下至博戏娱乐，莫不适用。正因为李清照具有潜心笃志、孜孜以求的认真态度，所以她对中国古代博戏的研究和发展做出了许多贡献。

李清照对古代博戏下过一番整理工夫，搜集了许多博具，但“靖康之难”金军灭亡北宋，李清照随丈夫金石学家赵明诚逃到南方，“流离迁徙，尽散博具”。李清照在《打马图经序》中根据自己多年的研究，对宋代博戏的状况做了概述。她说：当时长行、叶子、博塞、弹棋等已失传，樗蒲、蹙融等已渐趋废绝，选仙图之类的游戏单纯靠运气，不能启发人的智慧。只有围棋、象戏最流行，但又仅供二人玩，也有缺陷。李清照认为，“打马”游戏简明有趣，可以几人一齐玩，是“博弈之上流，闺房之雅戏”。

李清照十分推崇的“打马”是一种什么样的游戏呢？据李清照根据民间打马活动整理编写的《打马图经》记载：宋代的打马游戏有三种，有一将十马的打马称作“关西马”；没有将，只有二十马的称作“依经马”。这两种打马游戏流行已经很久。到宋徽宗宣和年间（1119—1125），有人把“关西马”和“依经马”相互结合，创制“宣和马”的玩法。“关西马”和“宣和马”因没有史料流传下来，现在我们已无法知道它的玩法，而“依经马”因为李清照的喜爱，将它的图谱、玩法记录下来，写成《打马图经》，才使我们可以了解“依经马”的玩法。李清照的《打马图经》实际上只是打马游戏中有关“依经马”的著作。

“依经马”所用的棋盘与象棋盘完全一样，四周绘有九个关隘，分别以地名和官署名来命名，如：“赤岸驿”（今陕西大荔县西南）、“玉门关”（今甘肃敦煌西北）、“函谷关”（今河南灵宝东北）等都是地名，而“太仆寺”“飞龙院”“沙苑监”都是古代掌管养马的官署。关隘之间各有八站，分别以古代名马的名称来命名。玩的人用三枚骰子，按所掷点数之和行棋，行棋中可以走数步，可以倒退，还可以打掉别人的马。谁先将自己的20 个棋子，闯过九道关隘，走到终点，便是胜利者。

唐代铜质贞观十骥打马格钱，福建博物院藏(www.xing528.com)

打马所用的“马”，也就是棋子，称为“打马格钱”，最早出现在唐代，现存的打马格钱主要是宋元时期的遗存。富贵之家的打马格钱用犀角或象牙刻成，普通人家则用铜铸成。棋子大小如铜钱，一面雕刻各种姿态的马图，一面刻有文字，包括名将和名马的名字，如齐将田单、秦将白起、赵将廉颇、蜀将马超等；名马则更多，如赤兔、汗血、乌骓、渥（wò）洼、赤骥、绿耳、渠黄等名马。史书上记载：

西汉武帝时，从西域的大宛国得到一种良马——汗血马。相传它是天马的后代，可以一日千里。“渥洼”在今天的甘肃省安西县，是党河的支流。相传古时候，人们在这里得到一种神马，称这种马为“渥洼”。“赤骥”、“绿耳”和“渠黄”，相传是周穆王的三匹良马，属于有名的“八骏”。这些名马图所雕刻的骏马或奋蹄疾驰，或缓辔徐行，矫健骁悍，十分可爱，宛如一幅幅精彩动人的骏马图。

打马游戏盛行于宋元两代。宋徽宗《宫词》云：“一局平分出四边，到窝仍与度关先。终朝打马为娱乐，不顾频输万亿钱。”南宋诗人陆游曾有“冷落秋千伴侣，阑珊打马心情”的词句。南宋《西湖老人繁胜录》中说当时杭州市井中有专卖“打马图”的商人。元代散曲中也提到这种游戏。《逞风流王焕百花亭》杂剧第一折中，小二哥夸赞书生王焕：“此生世上聪明，今时独步，围棋、打马、投壶、蹴鞠，……九流三教事都通，八万四千门尽晓。”此外，在元代杨朝英编的《太平乐府》、明朝无名氏辑《盛世新声》等散曲集中也提到了打马。

除了李清照的《打马图经》外，宋朝还有多种打马著作。如郑寅的《打马图式》、无名氏编的《打马格局》、谢景初的《打马格》和宋迪的《打马格》等。这说明宋代打马游戏十分流行，有不少人研究它并写成著作。可惜的是，除李清照的《打马图经》外，其他著作未能流传至今。

明朝以后，打马依然流行于南方。明末清初时的学者周亮工在《书影》一书中说：他的朋友杭州人陆骥武在福建重刻李清照的《打马图经》，并用犀象蜜蜡制作打马钱，一度在福建等地颇为流行。明朝皇宫中流行一种“走马”游戏，便是打马的变种。到清朝以后，打马游戏便逐渐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