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我们提到了对艺术诠释的两条路径的概念,这两条阐释的路径如果过分地各执一端,对艺术的阐释都难以切中核心要义。执艺术形式阐释一端者,会忽视对艺术含义或主题的深度理解;执艺术含义阐释一端者,对艺术形式的忽略会落入概念游戏中。两条路径的阐释方法与方式恐怕还不是相互融合的问题,而是存在这样一个逻辑关系:对艺术本质形式的阐释是基础,亦可是独立的阐释系统;对艺术含义、主题、象征等意义的阐释是在对艺术本质形式阐释的这个基础上进行的,没有这个基础,后面的意义阐释无法进行,且不能独立为一个阐释系统,否则就会成为形而上的概念游戏。因此,对艺术进行完整的诠释,是我们说的回归到以艺术为核心的阐释理念中去,以此为阐释的出发点。
艺术核心包含了艺术本质与它所承载的内涵与价值。阐释者对艺术解读与阐释,最理想的方式就是把艺术“本质”与“含义”统一在一个逻辑层次上展开讨论,整体地诠释艺术全部意义与价值。我们这里提到的“意义”既有艺术视觉层面的意义,也有视觉之外的意义;“价值”亦是如此,有艺术的价值,也有文化的价值包括了市场价值。对当代艺术的解读与诠释,也应该遵从这个理念围绕当代艺术核心进行有效的阐释,防止坠入概念阐释的游戏之中。我们提出这个问题主要由于“概念游戏”的“理论”,已经成为对当代艺术阐释的错误趋势,即我们说的“艺术”被阐释出来的这种现状。因此我们要重视“手”的意义所体现的对艺术各种视觉元素的技术表达,强化艺术的“技术”这个层面。阐释者要先“识器”,不能“识器”的阐释者对艺术应该是没有话语权的。通过“器”的层面到达对“道”的认知后再进入诠释层面,俗语说的“不懂艺莫谈艺”,道理似乎很简单,但却是最深刻的理。我们经常看到一些阐释也提到“语言”这个问题,它就是我们过去对艺术表现的“形式”的一种表述。我们也看到阐释者经常提到“文本”这个词汇,以至于用“文本”代替“图像”这个概念,这等于是期望换一个视野来探讨艺术问题。即期望从语言学的角度来分析艺术。所以现在的阐释理论喜欢用“语言”“文本”的概念。当然这个问题由于西方把“语言”放在“前台”,一切哲学、思想皆以语言为本源研究,这是西方的语言学转向理论。但是,这到底是否真的解决了艺术的阐释问题,或者是否真的解决当代艺术的阐释问题。这个问题也是值得思考的。
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 1857—1913)的语言学结构理论自产生以来,西方就把所有的理论体系建构确立在“语言”和“结构”这两个范畴中。坦率地讲,中国文化体系中不存在索绪尔式的语言与结构。原因在于“语言”和“文字”的中西差异方面。索绪尔的结构理论研究对象是拉丁语系或印欧语系的字母与词语,这种语系的字母、词语与实际所指的“物”是不对应的,即“能指”与“所指”不直接对应,它需要寻找某种“结构”才能将“能指”(“词语”)与“所指”(“事物”)对应起来。实际探讨的就是“词”与“物”之间的联系,这就是索绪尔的结构理论。中国文字基本上是象形文字占多数,然后是指事等。汉字有六义,许慎《说文解字》曰:“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先以六书。一曰指事: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见意,上下是也。二曰象形: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三曰形声: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四曰会意: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撝,武信是也。五曰转注: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六曰假借: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令长是也。”《说文》将汉字概括为“六书”:“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象形”“指事”“会意”“形声”为造字原理。“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见意”,一个“指事”汉字的意思就明白了。“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看字形意义全在字里。这就是说,中国汉字的“能指”与“所指”基本上是对应的关系,不需要某个“结构”才发生意义。即不存在索绪尔的“结构”问题。(www.xing528.com)
所以,当一些阐释者在阐释艺术的时候,总是喜欢套用索绪尔的“结构”或“结构理论”,用语言转向的理论来探讨当代艺术,如此很难解读和阐释“传统与当代相遇”“当代与传统相遇”的当代艺术的实质。“转向”也成为一个关键词,它意味着从哲学转向语言学分析延伸并影响到艺术概念的转向。的确,小便池——《泉》使西方的艺术观念转向为阐释者的游戏,从此这一转向也成为阐释者玩弄“形而上”概念的游戏。即艺术不是创作出来的,是阐释者阐释出来的。批评话语与理论在概念游戏上下功夫,必然疏离艺术核心与本质,疏离艺术主体与主题。当下有一种观点,认为西方艺术包括现代艺术都是在探索艺术形式的创新,关心艺术的材料、形式与语言新表达,把艺术的精神或本质都表达在艺术形式和语言之中,并不关注于艺术的主题。这个观念对西方而言,并没有错。因为格林伯格最终认为艺术本质是材料媒介,而不是其他。所以,一旦把艺术形式与语言作为艺术的主体的极端表述或表达,才导致西方现代艺术不断地花样百出:“波普”“装置”“大地”“行为”“包裹”“滴洒”“现成品”,当这些艺术“形态”难以为继时,最终既无奈又无聊地把任何东西都作为形式和语言的翻新,艺术的形式一旦丧失了“手”的意义,形式就是无意义的形式。试想一下,当把艺术精神或本质表达在一堆“大便”的形式中时,你能称它为什么呢?“大便精神”或“大便艺术”?这种空虚无聊的虚无主义,既无思想又没主题,只能是垃圾——大便。我们希望艺术形式和语言有新的突破,但不是所有的“异”就是新,最终必然要使艺术的形式重新召回到“手”的意义上来,回到艺术核心主题上来,在这个基础上寻求真实的精神表达,体现当代意境学的价值与意义。
形式主义、形式美学都是西方现代主义艺术的基础,但不是当代艺术的基础,这是一个必须清楚的文化问题与艺术问题。我们多次提出过“艺术是有意境的形式”“艺术是有意义的形式”“艺术是有批判的形式”等观念,其实就是围绕艺术的主体精神和艺术本体提出的,艺术本质上不是形式主义,形式永远在艺术的现象表层,其里层是艺术主题,二者不可分离。我们不否认艺术形式的重要意义和价值,视觉艺术的重点就在于形式的表达方面给人们提供新的视觉经验,但不止于视觉经验,而且很多时候艺术家其实提供的是个人的经验而已,个人的“经验”有时可能是个人误判的结果,是一个错误的或低级的“经验”。同时,仅仅在形式层面翻花样,没有深刻的文化内涵的里层作支撑,除了克莱夫·贝尔说的有“意味”以外,形式终将会变得越来越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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