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0月到1936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进行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红军长征中的两大主力——红一方面军(中央红军)和红二方面军(红二军团、红六军团),先后路过云南。1935年初,中央红军路过云南,两次转战于云南地区,在云南境内活动28天,经过17个县:威信、镇雄、巧家、平彝(今富源)、曲靖(今曲靖市麒麟区)、沾益、寻甸、马龙、嵩明、宣威、会泽、富民、禄劝、武定、元谋、昆明、东川。攻克其中9座县城:威信、马龙、宣威、会泽、寻甸、嵩明、禄劝、武定、元谋。1936年初,红二军团、红六军团先后四出四进云南,在云南境内活动67天,经过27个县:彝良、镇雄、平彝、宣威、沾益、曲靖、寻甸、马龙、嵩明、禄劝、昆明、富明、罗次(今属禄丰县)、禄丰、盐兴(今禄丰县黑井镇)、广通(今属禄丰县)、楚雄、牟定、镇南(今南华)、大姚、姚安、盐丰(今属大姚县)、祥云、鹤庆、宾川、丽江、中甸(今香格里拉市)。攻克其中13座县城:寻甸、富民、盐兴、楚雄、镇南、牟定、姚安、祥云、盐丰、宾川、鹤庆、丽江、中甸。
红军长征过云南,在祖国西南边疆播下了革命火种,为云南人民的革命斗争写下了光辉的新篇章,也对龙云在云南的统治产生了影响。
龙云(1884—1962),字志舟,云南昭通人,彝族。少年时期活动于金沙江两岸,练就了一身武功。1911年底投入滇军,1912年入云南陆军讲武堂第四期骑兵科,1914年毕业后不久,任云南都督唐继尧的侍卫副官,随后不断升迁,十年之内即升到滇军第三军军长兼滇中镇守使。1927年2月,在中共地下组织的推动下,与胡若愚、张汝骥、李选迁联合,发动“二·六”政变,推翻唐继尧对云南的统治。在经过近三年的与胡若愚、张汝骥的混战后,龙云统一了云南,确立了自己对云南的统治,任云南省政府主席达18年之久。抗日战争时期,是著名的抗日爱国将领。
红军长征过云南时,蒋介石先后任命龙云兼讨逆军第十路军总指挥、第二路军总司令、“滇黔剿共军”总司令、“滇黔绥靖公署”主任等职,要龙云调集滇军,追剿红军。然而,蒋介石心怀鬼胎,企图借此派中央军入滇,吃掉云南;而龙云也有自己的打算,坚决不让中央军进入昆明。两人明合暗斗,却帮了红军大忙。而龙云在与红军接触的过程中亦深受启发。他曾对当时任《申报》记者的中共地下党员陈赓雅说:“红军两次过云南,认真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硬是秋毫无犯。红军勒着肚皮横冲直撞十几省,莫说在中国,就在世界上哪有这样强的军队啊!”中共抗日民族统一政策以及红军过云南,对龙云政治态度的转变,无疑起了重要作用。长征过程中,龙云向红军“献图”,是龙云政治态度开始转变的重要例证。
1935年4月27日,曲靖地区风和日暖,万里晴空。红军沿着公路前进,忽然看到从昆明方向开来了两部汽车。红军战士开了枪,截住了两辆汽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质问道:“你们是哪部分的?我们有紧急任务,别开玩笑了!”红军战士回答:“谁开你玩笑,我们是红军,你当俘虏了,缴枪不杀!”经过审查,这个军官自称姓李,是国民党“追剿”总司令薛岳的副官,红军从车上缴获了正急需的十万分之一比例尺的云南军用地图20余份,云南白药1000多包,另外还有宣威火腿等物资。薛岳因无云南军用地图,特派李副官去昆明向龙云索要。为此,李副官用汽车急送,想不到在途中被红军夺取。军用地图是红军急需的,云南白药等贵重药材也是红军所需要的。
龙云“献图”事件历来被认为是“纯属意外”。但是愈来愈多的材料证明,这不是“意外事件”,而是龙云“有意而为”。
据张冲(龙云的部将,后投奔延安,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儿子乌谷(云南省民委古籍办公室原主任、研究员)对我说,20世纪50年代初,新中国成立不久,张冲陪龙云在北京观看一个苏联艺术团演出,乌谷跟随在后面。艺术团演出开始前,龙云与张冲聊天,龙云曾说,1935年红军在曲靖缴获地图、白药等物资,是因为我(龙云)通过关系,预先告诉了他们(红军)这个消息的。话未说完,演出开始了,聊天遂中断。龙云到底通过什么具体途径与红军联系上的,仍不得而知。有人对此表示怀疑,但乌谷却多次肯定,自己听得明白,龙云确实是这样说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知了龙云与红军联系的具体途径。那是1998年8月12日,在云南省政协会议厅的一次会议上,我巧遇了张渔村先生(水电四局离休干部、原边纵二支队营教导员)。他主动与我攀谈,说看到了我写的《龙云传》提到了献图一事,但未说明是谁与红军联系的。我说,正在寻找线索。他说,龙云是通过曾任“滇黔绥靖公署”查缉队长的泸西人张永年,派人去曲靖与红军取得联系,通报送图消息的。张永年是张渔村的叔祖父。此事乃张永年晚年告诉其侄儿张德昌,又由张德昌告诉张渔村的。张渔村说,这件事没有错,只是联系的具体过程,仍不甚清楚。
张永年是龙云的心腹。1945年10月,杜聿明奉蒋介石之命在昆明发动政变,迫使龙云下台后,李宗黄以代理省长之名统治云南。李宗黄上台后,抓捕了龙云心腹若干人,其中首先抓的一位就是张永年。李宗黄抓捕张永年,仅仅因为张是龙云的心腹,还是因为掌握了张永年“通共”的证据,不得而知。因为李宗黄从未宣布过张永年有何“罪行”。但张永年被捕,不会是偶然的。
还有两个重要回忆,是支撑龙云“献图”是有意而为的证据。
一个是著名作家马子华的回忆。马子华回忆,龙云曾亲口向他说:
一天黄昏时突然有一个人来到公馆门口,向守门人说,要见龙主席,有紧急军情报告。我想了一下,就叫副官喊这个人进来,但是先摸摸身上有没有武器。隔了一阵副官把这人带了进来,我一看是个年约30岁的小个子青年,清瘦矮小,但眼光有神。一见面,他向我鞠躬行礼。我问,你从哪里来?他说:从威宁。哪个派你来的?他不回答,向左右看看。
我知其意,叫旁边的人走开,这人便把棉衣的夹里子撕开,取出一封牛皮纸封着的信。我拆开一看,原来是老朋友、红军指挥官罗炳辉的信。信上说,这次红军长征,目的是北上抗日,并不想攻城夺寨,占据城池。现在路过云南,也无意来到昆明,叫我尽管放心。希望我的军队不要截堵打仗,让红军经过一些州县,渡江过去,希望我拖住蒋军的后腿,不要让他们尾追红军。
我看了此信,非常放心和高兴,就对来人说,你回去报告你们罗司令官,我一定照办。
这人走后,龙云派人送信给前线指挥官孙渡,嘱咐他不要与红军交锋,“尾追送客”就行了,不必堵击;同时准备一卡车药品交给他,借机送给红军。
又据张冲的大女儿张大简(中共吉林省委党校教授)回忆,新中国成立之初,在北京,张冲去看望老红军赵荣时,曾说:“他们(红军)长征过云南时,是我把他们送过去(指过江)的。”这与马子华回忆说龙云对红军“尾追送客”就行了的意思是一致的。(www.xing528.com)
另一个是当事的汽车押运员的回忆。押送货物的汽车押运员赵汝成,当年他18岁,1935年4月26日接到单位通知,要他次早到昆明巡津街都兰酒店,找中央军薛岳部队李副官报到,接受任务。
4月27日天气晴朗,早上7点半,我们带两辆车由护国路汽车管理营业部(现护国小学)出发,一辆是处长杨大义平常专用的小包车,驾驶员杨鹏章,准备给李副官乘坐;一辆是雪佛兰牌卡车,驾驶员钱载,助手李福,押运员赵汝成。我们到了都兰酒店,找到了李副官。
李副官是省外口音,穿军服,披狐皮大衣,未戴领章、胸章,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官阶。他叫我们从他住的房里搬来几捆用玻璃纸密封的圆筒,搬上卡车。之后,他坐上小车,领着卡车到金碧路曲焕章大药房(今锡安圣堂斜对面),由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搬运人员向卡车搬上几十箱“百宝丹”(云南白药)。约9时许,小车在前,卡车在后,由昆明城往滇东公路驶去。李副官交代,此行目的地是云南沾益。
中饭后继续行车,卡车在前,小车在后,一路平静。不久,汽车爬坡,又下坡驶入一条狭长的路段。突然,在驶出弯道出口处,公路道心横挡着两棵被砍倒的大树干,我们赶紧停下车来。一瞬间,响起了清脆的枪声。片刻之后,枪声停止,两旁传来了很多脚步声,在我们面前出现了许多戴五星帽的持枪的红军战士。红军战士见我们几个工人和蔼地说:“我们是工农红军,不要害怕,不会伤你们的。”李副官则被几个红军战士押走了。
当天,我们受到红军的热情招待。次日,红军发给我们每人5元大洋做路费,放我们回家了。一个月后,我在昆明还见过李副官,大约是红军“宽待俘虏”政策释放的。这就是“献图”的经过,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密封圆筒里装的是什么,后来才听说是军用地图。
“献图”的运输过程说得够清楚了。不过他只是从押运员的角度来说的,对更深层的意义并不清楚。
2010年秋天,北京《光明日报》记者张小弟到昆明调查、访问,谈及“龙云献图”一事,向我提出了许多质疑。他说,像薛岳的李副官这样的大官,运送如此重要的军用地图等物资,竟然没有士兵跟随或保护(薛岳部队士兵或龙云所部士兵),也不用军车而用地方运输公司的普通汽车,单枪匹马行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是难以理解的。不可能的事成为可能,则应另有原因,值得重视。他经过初步调查认为,薛岳身边这个神秘的“李副官”,应是“中共安插在龙云身边的我们的人”。
2011年7月13日,《中华读书报》连续发表了三版长文,题目是《被隐没的中共高级特工卢志英事迹考略》,该文引人注目。不仅因为该文题目上加了三句引言:毛泽东主席一次特殊委托,徐向前元帅所谈“我们的人”,长征路上鲜为人知的英烈往事,而且该文章还是“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特稿”。该文相当强烈地暗示,薛岳身边这个神秘的“李副官”,就是徐帅所说的“我们的人”。这个人是曾在中共最高机关工作过的高级特工,在毛泽东、朱德、周恩来身边待过,也在刘伯承、叶剑英、李克农、陈赓、曾希圣、潘汉年身边待过。这个“看不见影子”的人,富有传奇性,应是长期从事秘密工作的革命先辈、中共中央特科重要成员卢志英。
卢志英(1905—1948),山东昌邑县(今潍坊地区)人。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在北平、南京、上海、杭州、西安、江西、贵州等地进行秘密工作。他在周恩来的直接领导下从事军情工作,在中共中央特科与钱壮飞属同类型干部。在南京秘密开展国民党高层统战工作时,发展介绍了国民党中央委员王昆仑秘密加入中共。1934年打入国民党江西德安第四行政专员公署保安司令部,同专员公署专员兼保安司令莫雄结成了特殊的统战关系。
莫雄(1891—1980)是典型的民国军人,老同盟会员,与蒋介石关系很深,与国民党要员杨永泰、陈诚、张发奎、薛岳等也是莫逆之交,也与共产党领导人周恩来、朱德、叶剑英等有着深厚的友谊。1934年3月,莫雄在杨永泰的推荐下,担任了江西德安第四行政督察专员公署专员兼保安司令。而莫雄又在共产党人的推荐下,让卢志英担任保安司令部的参谋长。其时,莫雄在蒋介石的眼皮底下,将其“铁桶”合围红军的绝密情报,通过卢志英等共产党人传递给了在瑞金的周恩来。一星期后,红军大转移,长征开始,一举跳出了即将合拢的“铁桶”包围圈。
莫雄回忆说:“在司令部内与我经常在一起的卢志英同志,给我的影响最深。”由于莫雄特殊身份的掩护,卢志英成为中共秘密打入国民党军队内部最深的人员。1934年12月,由莫雄推荐,卢志英来到正在追剿红军的薛岳身边,担任副官(人称“李副官”)。1935年1月,卢志英随薛岳进驻贵阳,后又转赴贵州毕节。此时,莫雄担任贵州毕节专员公署专员兼保安司令,而卢志英再度出任莫雄的参谋长。不久,卢志英又回到薛岳身边,继续担任副官。
于是1935年4月27日就发生了一个长征路上的著名故事,“龙云献图”。“龙云献图”的故事绝非虚构,除了本文已引用的资料外,还有陈云的回忆,朱德的电报,时任周恩来警卫员范金标、魏国禄的记述,甚至还有人说周恩来当时就在截车、献图的现场。赵汝成的回忆中提到,在截车后他被叫到后厅堂,看到一张红漆八仙桌后头坐着一位留着黑黝黝长胡须的红军干部,与他们在随和气氛中谈话。这位留着黑黝黝胡须的红军干部,今天的读者,应该一想即知是谁了。如果周恩来事前没有得到“龙云献图”的消息,是不大可能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截车现场的。
因献图被俘的李副官,一个月以后又出现在昆明。据多种史料分析认为,这个李副官在昆明真是如鱼得水,神鬼不知似地取得了当时云南当局的信任。他既有在薛岳身边真正任职的经历,又有多次前往龙云府上“品茶谈心”的经历,处事干练,办事周全。龙云既知他真正目的在哪里,也就没有被蒋介石、薛岳抓住他通共把柄的任何担心。这个李副官很有可能就是中共高级特工卢志英。
事实上,龙云政治态度的转变在红军长征过云南之时就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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