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108辑）

祖国大地任君行。

在我的记者生涯中有一个显著特点：“驻”的地方多，“行”的路途远。京津两地各驻十几年，沪杭两市呆过七八年。全国31个省市的首府以及港、澳、台，曾留下足迹。南至天涯海角，北到漠河北极村，东从舟山、崇明岛，西至天山西陲吐尔尕特山口，横跨三个时区。周边十几个国家，几乎都有幸脚踏两国，左脚在中国，右脚踩在邻国土地上，在国界碑前拍下身影。

先说“驻”。京、津、沪三大都市，再加“天堂”杭州，各驻若干年。几大都市的人情风韵颇有领略。也曾经心仪久住京、杭，但未能如愿，那缘故一半在组织，一半在夫人，由不得我选择。天津是我献出青春年华的地方，结交许多朋友，最终成了久居之地。

次说“行”。走的地方多，经历的事情多，遭遇险情也多。山洪险些葬身黄河，飞机差点命丧瞬间。1985年在温州采访时遭遇十级台风，虽幸免风暴卷入大海，但台风过后东南沿海平阳几县汪洋一片，路断车阻，从县城乘舟返温州时，船翻落水，幸亏我有点儿水性——会游泳，才免送性命。

1988年，《人民日报》西藏记者站建站的第二天，我陪社长钱李仁参观哲蚌寺，寺院坐落在半山腰。走进经堂大殿，了无声息，阴森可怖，顿觉毛骨悚然。从少数僧徒异样的眼神中，预感到可能出事，于是我们立即出寺下山。这里是前不久拉萨骚乱的发源地。尽管有警卫跟随我们，一旦出事，那是绝对“寡不敌众”。类似这样的“险情”，在新疆、云南少数民族地区都遇到过。

我的旅行，经常是带着采访任务，有时也作观光游。漠河之行纯粹奔着梦幻般的北极光而去。传说我国最北的地方叫北极村。夏历七月没有黑夜，一天24小时都是白天，谓之白夜。大兴安岭采访任务完成后，我就从海拉尔孤身直下漠河。列车穿行在茫茫原始森林，像船航行大海，除了数小时经停一个车站，很少见到炊烟人家。从漠河换乘汽车3个多小时车程才到“神州北极”。北极村乡有3个自然村，东边一个叫北红村，距此120公里（与京津相距差不多），西边一个叫洛古河村离此80公里。三村相连整整200公里。一乡三村的地盘比天津3个县都大！惊乎哉！到北极村虽已错过了一睹极光的最佳时段，未能看到北极光，但也着实领略了白夜的奇景，晚上11点左右，野外还亮晃晃，报纸上的大号字仍清晰可见。提起北极村，自然会想到它的寒冷。建在北极村的漠河气象站站长周儒铿（广东人，国家级模范站长）告诉我：当地的极致低温是-52.3度。但人们想象不到的是夏天的热，最高气温曾有过38.2度记录。温差竟高达90度。去海南岛的旅行选在严冬，北方天寒地冻，海南却是春暖花开，绿遍天涯。采访多是政经方面的主旋律选题。但我更感兴趣的是历史文化，南国风情。在三亚游牙龙湾自然会联想到迷人的夏威夷，面对“天涯海角”、“南天一柱”擎天巨石，追思悠悠千古事，不禁感慨万千。唐宋以来，几多逆臣朝官遭流放，包括宋代大文豪苏东坡也曾居孤岛3年。这对他本人来说当然是最大不幸，但对促进蛮荒孤岛的文化发展不啻是个幸事。至今犹在的“东坡书院”、“桄榔书院”就是力证，并留下不少千古绝唱：“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当年“不堪断肠思乡处”，如今变成了“花映天涯海角新”。

旅行促使我读了一些史书、杂书，对所到之处的历史文化有个纵深的了解。行万里路与读万卷书是密不可分，相辅相成的。(www.xing528.com)

西部旅行则是沿丝绸之路分几次完成的。从西安出发，经兰州，沿河西走廊，出阳关至哈密、吐鲁番、南疆喀什，再西行到吐尔尕特山口，中苏交界处，我们的西天门。遥想当年张骞开辟丝绸路，玄奘西天取经路，新闻界前辈范长江采访的红军路。行进路上，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张骞两次辟路用了16年，玄奘西天取经历时19年。他们的千难万险，千辛万苦，真可谓空前绝后。他们创造演绎的神话，绵延千古。维族老人说，当年唐僧就是背上馕去西天取经的。重温范公当年单骑河西走廊采访其艰其苦虽不可与先贤相比，但今人也难望其项背。更令人不胜感慨的是，他们书写辉煌篇章都在二十几岁。

风景最美是瑞丽。桂林山水甲天下，以我之见瑞丽的山、水、林木胜桂林。它之所以没有桂林那么响名，是少有观光者的光临，正像过去我们对九寨沟不识其貌一样。瑞丽的水如九寨沟的水那样清澈、洁净；瑞丽的林木四季翠绿碧透；瑞丽的山壮美与秀美兼而有之。那是个如诗如画的好地方。第一次去云南，我们没去丽江、西双版纳，而选择了瑞丽。它隐没在云南的最西南角中缅交界处，富有浓浓的美丽的异国风情。瑞丽，异常的美丽是也。

走过江南方知我国之美，到过西北方知国土之广，走遍中国方知祖国历史文化之璀灿辉煌，才能更爱我们的国家。我经常对我们的年轻记者说，不要放过游山玩水的机会，要把你的见闻和感受写出来，和读者共享。

走的地方多，是记者职业使然。它的另面，说白了就是常年东飘西荡，四处流浪，把家不当家当旅店。40年记者生活，有一多半时间，我和爱人两地生活，在一起时，我出差也多。从这个意义讲，我是作出了牺牲的。享受家庭温馨生活的时日太少太少了。用时下眼光看，这不能不算记者生涯中难以弥补的一件憾事。

到处不住到处住，处处无家处处家。这就是一个记者生活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