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暑假，大学毕业生命运的关键时刻

5年的大学生活很快就过去了，成绩虽然优异，可当时并不特别看重这些。到了1962年暑假，便面临着统一分配的问题，在当时这是决定大学毕业生一生命运的关键时刻。8月的一天下午，正在暑假期间的我，突然接到一封电报，是系里发来的，只有“速返校考研究生”几个字，原委皆无，结果连晚饭也没吃，急急忙忙回到学校。第二天到系办公室一问，才知道是中科院近代史所来系里为黎澍先生招考研究生，而且次日就考试。当时没有任何准备，及至次日发下卷子一看，无论是专业还是外语，考题都不很难，于是顺利作答。彼时距毕业分配方案下达已经很近，只好呆在宿舍里静候结果。

毕业时，我有三条路可走：一是去近代史所读研，但不久消息传来，考试成绩虽然很好，但进京的户籍指标没有争取下来，不得不作罢。二是留校，但没有名额，需向高教部争取，何时下达结果不清楚。三是参加统分，那一年的分配方案确实算不错，去新疆等边远地区的只有很少几名，绝大部分是北京、军队和上海，尽管分配到北京的都是中学教师（这是因为当时北京制订了一个中小学人才储备计划）。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走的恰恰是这三条道路以外的另一条路。

分配方案公布后，我心里有一个择业的最低标准，那就是去北京做一名中学教师，但系办公室找我谈话，希望我留在天津，去天津市历史研究所，说那儿准备扩建，有出有进，亟需引入人才，另外两名同学已经决定去那里工作；但你可以再等一下，不必急忙报到。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饭钱已所剩无几，新学年宿舍调整，挤得我连住处都没有。最后系里通知我说，你去报到吧。别人在新的工作岗位上都已经拿了两个月的工资，我却刚刚报到，这是1962年11月的事。没想到，一参加工作，就这么不顺利。细想起来，在人生的岔路口，往往会遇到各种选择与机会，就看你如何去把握。对我来说，在与多种选择相遇时，往往擦肩而过，失掉后又难以忘怀。如果说性格即命运，那么命运就是选择。就这样，我开始了结束学业后的茫茫人生之旅。(www.xing528.com)

系领导的良苦用心，不久以后才知道。1963年1月新年刚过，当时正在历史所协助工作的林树惠先生（一位备受学生尊重的老师和长者，山东人，早年毕业于燕京大学，与翦伯赞一起，参加“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的编辑；我们读书时，先生正在明清史研究室工作，为人作风正派，忠厚老实，从不计个人得失。令尊大人林宪祖，曾任山东省政府秘书长，晚年隐居天津）告诉我：“你怎么还没去系里报到，高教部已特批了指标，系务委员会已经同意你去系里工作。”对此我一无所知，于是急忙找到所领导左建同志，原来系里已找过所领导，希望放我回系，但所里没有放人。左建同志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们再研究研究吧，看你在哪里工作更合适。”此后便没了下文。那时候，领导说话就是一切。也许命运对我来说就是这样安排定的，从此再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这里工作了。每想到这件事情，我就觉得，一个人的愿望在多数情况下并不惊人，然而还是有许多愿望实现不了。因此，生活的奥妙往往不是你实现了什么样的奇迹，而恰恰在与实现了你无法实现的平凡愿望。有很多时候，就差那么一两步，便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