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女性的艺术形象在月份牌中的呈现

中国传统仕女画中的美人形象多是用来被观赏的，而月份牌的美女形象则是作为商品的代言人形象出现，是一种新的而且易于被市民所接受的新型消费方式。月份牌起初主要绘制传统仕女形象，表现她们的起居生活，画中的她们身材纤弱，身着传统服饰，身材曼妙，面容白皙姣好，仪态淡雅，多呈娇羞温婉之态。月份牌的创作题材则将其对女性的表现，从传统仕女、历史故事等转向了直接描绘摩登女郎、裸体美女等新的时尚题材。20世纪初，辛亥革命运动的胜利和深受西方影响的新政治势力登上了历史舞台，女性解放的意识得以唤醒，女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她们在社会舞台上的地位发生了变化，并且受到市场的需求与群众审美的转变，月份牌的美女形象刻画有了不同的几种类型，绘制的女性来源于现实生活，传递着新的生活气息。

（一）知识女性形象

在男权时代，传统观念所说的诸如“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带有对于女性束缚与歧视的性别观念无疑是根深蒂固的，这样就导致了女性受教育的权利被剥夺，渴求知识却得不到传授，而且缺乏人身自由，缺乏和男性一样的、应有的参与政治和其他社会事务的地位。鸦片战争后，大量传教士在中国开办教会女校，也进一步促进中国女学的兴起与发展，以及西方男女平等、自由、博爱等方面的社会观念的传入，改变了我国传统的性别不平等观念。于是，男女应同样享受受教育的权利，中国知识女性的身影在照片、月份牌等媒介上大量出现，知识女性成为一种时髦和风尚的引领。20世纪初，郑曼陀在《良友》上发表的《女子读〈天演论〉》，是女性读书题材的代表作，画面女子手拿《天演论》，表情恬静，知识女性的形象进入大众视野。郑曼陀打破了月份牌传统仕女形象千篇一律的格局，女性开始拥有更多的话语权，他所描绘的清纯脱俗的女性形象成为20世纪20年代月份牌女性形象的新样式。知识女性形象的产生，代表着女性正在从封建制度的束缚中慢慢解放出来，她们进入校园生活，参与游行、革命等一系列斗争运动，如五四时期的剪发运动。传统孝道观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剪发运动”的引领下，出现了大量的短发女学生身影，一时间月份牌画家如胡伯祥、郑曼陀、李穆白等纷纷描绘短发的女性形象，短发成为知识女性的新标志。

（二）运动女性形象

《女诫》提出：“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传统社会认为女子的美表现在她的柔弱上，柔顺即是正道。^[84]民国时期社会和政府提倡女子体育，“女子应该注重体育；女子需要注重、应该比男子更格外的注意”^[85]，男女除了身体构造不同以外，其余都一样。“强我种族，体育为先。平均男女，促进健全”^[86]的体育思想也得到广泛传播。1906年第一次女子运动会在上海举办。一时间，那些健康的、运动的女性形象成为追捧的对象，月份牌画家也迅速抓住这一话题大做文章，如杭穉英的《铅球女运动员》，图中的女孩不同于以往那些穿着凹凸有致、腰身曼妙的洋装或改良旗袍，女孩们身着运动装，专注地进行铅球训练，服饰没有特意勾勒女性的曲线，女性的身材充满着运动感，一点也不羸弱，洋溢着健康活泼的气息。月份牌画家真实地记录了都市女性健美运动的迷人瞬间，游泳、骑马、打高尔夫球等户外项目运动都在月份牌中留下身影。1936年李森代表中国参加第十一届柏林奥运会，她作为第一个代表中国参加奥运会的女运动员，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与热烈反响。都市女性用实际行动打破传统社会赋予她们柔弱、病态的代名词，重塑了健康、阳光又活力的女性形象。(www.xing528.com)

（三）职业女性形象

19世纪末西方资本主义经济进入中国市场，中国资产阶级逐渐兴起，“实业救国”的爱国运动促进民族资本产业的发展和壮大，给当时国内提供了大量的职业岗位，自然也发展出适合女性的职业，如女教师、女医生、女服务员、女打字员等。女性开始独立于家庭生活，参与到社会经济活动中。职业女性人数迅速扩大，职业女性形象开始在月份牌中占据重要位置。如1932年虎标牌将女护士作为月份牌的代言人，广告语写着“虎标良药保护救国英雄美女”。女性走出家庭，参与经济社会活动也是“为国生利之助”^[87]，职业女性成为许多都市女性的新选择，职业女性得到初步发展。职业女性形象在月份牌中的出现，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女性希望自谋生路，得到经济来源，获取存在价值的愿望。林士英认为：“一技之长，致富不足，独立有余。”^[88]如中国华东烟草有限公司的月份牌，杭穉英绘制了“中国第一位女飞行员李霞卿”。女性用一技之长谋自立，增加收入的同时，逐渐形成独立的人格，塑造了独立、自信、自强的女性形象。

（四）摩登女郎形象

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都市文化相对比较成熟。但是，作为受到西方文化影响的港口城市，上海的崇洋思想也较内地港口要严重得多，开放化程度更高。在这里，巴黎时装、好莱坞女星成为时髦女性模仿的对象，月份牌上的女性形象也相应变身为国外摩登女郎形象。丰满、性感的女性形象代替了以前虽然自信但却端庄的女性形象：双眼皮、高挺的鼻梁以及大波浪、大红唇的形象进入人们的视野。如胡伯翔在20世纪30年代创作的月份牌，这是为英商棉华公司所绘制，画面中一位身穿旗袍，头卷大波浪的女性坐在实木凳上，右手放在凳子把手上，左手放在脑后，旗袍高开叉，双腿交叉，深情、慵懒、妖娆。受到西方自由民主思想与女性解放运动的影响，都市女性打破传统规矩，尝试新鲜新潮的事物，因此月份牌绘制的女性越来越时尚，动作越来越大胆，充满着开放自信的活力。谢之光的《池边兴趣》中，女性身穿连体式泳衣，大面积肌肤裸露出来，她的脸上充满开朗又自信的笑容，从容大方地展示出自己的个人风采，毫不拘泥、扭捏和矫揉造作。这些摩登女郎与传统弱不禁风的仕女形象完全不同，她们的举手投足间既成熟又性感，引领了当时的时尚潮流，也展示出上海作为大都市的时尚与魅力，公开向封建旧思想发起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