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家风”建设备受重视。所谓家风,就是一个家庭的灵魂所在,也是一个家庭的立身根本。从严氏父子身上,我们看到了什么是风骨与气节,什么是文化的传承。当时因严雁峰妻子,也就是祝太夫人没有生育,为了让藏书得到妥善保护,严雁峰按照旧俗从渭南族人中选择养子,以继承他的事业。在物色养子时,严雁峰不挑家道、不计容貌,只有一个要求:“只求保我五万卷藏书,则平生愿足!”最后,他选中严谷声作为中意的继承人,原因就一个,严谷声淳朴憨厚。果然严谷声不负重托,殚精竭虑承传家业。民国时期的严氏父子用他们的持家故事为家风的定义做了最好的注解。
严雁峰去世后,严谷声继承先父遗志,“能敬承先绪手泽,重以遗言”,将藏书事业发扬光大。为严格管理和保存家藏古籍,贲园参照皇家档案馆皇史宬设计,考虑了防潮防晒、控制温度、防虫防蛀等方面的问题。库内书籍分门别类存放,经常清点,积年累月毫不懈怠。每年春天,严谷声都会雇人翻书,具体工作就是坐在书库内不停翻动书页,避免虫蛀和湿气的侵蚀,另有专人管理霉烂、发脆、脱页断线的书。到1949年,贲园藏书达到三十余万卷,比严雁峰所在时的藏书量扩大了三倍多,收藏全国地方志约有两千余种,有宋、元、明、清各代出版刻和抄本,包括宋版孤本《淮南子》等世间罕见的珍品,这其中最为名贵的是顾炎武的《肇城志》抄本。严谷声不仅收藏,还整理出版了上百种古籍和三万多片雕版。英国大英博物馆、牛津大学图书馆、俄国列宁图书馆都有陈列贲园,美国国会图书馆还专门开了“渭南严氏精刻善本书籍室”。
严谷声是真正的爱书之人,因为一般的爱书之人可能会将喜爱的书私藏,概不外借,但严谷声先生贲园的藏书无私提供给蜀中文人学者阅读、查询,完全免费。许多著名的文人学者都与严谷声先生和贲园有着各种各样的缘份:中国早期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思想家宋育仁写过《贲园书库记》,介绍贲园书库和藏书;历史学家张森楷为贲园书库编纂过《目录辑略》。抗日战争时期,数学家余介石、作家叶圣陶等曾借住严家西郊房屋,严谷声分文不收,让他们随意查阅资料,并免费提供吃住。画界张寒杉生活清苦,所画作品不为人们所重视,严谷声却从不小视他。年轻画家李遇春进修画艺,严谷声指点迷津、解囊相助。当年全国各地学艺者,凡到四川,只要来到贲园,都会受到关照。几十年来,严谷声广交社会名流贤达,贲园一时间成为“文人学士艺术家之乐园”。20世纪40年代,著名历史学家陈寅恪也曾莅临贲园拜望,翻阅真善古籍。还有顾颉刚、蒙文通、谢无量、于右任、张大千等,都是贲园的座上客,受益于贲园。那时的贲园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贲园这么多的珍贵书籍,除了吸引来求知交流探讨的目光,也被不少外商和国内古董商盯上。日本东京文禄堂和美国哈佛大学都曾以重金为饵,想收购贲园的地方志。美国哈佛大学甚至出价五十万美金收购。五十万美金在当时是什么概念呢?这里有组数据可以大概比对:民国时期一美元相当于一克黄金,三百美元就可以在美国买一辆小汽车。面对种种诱惑,严谷声不为所动,断然拒绝。更传奇的是,当时的军阀、流氓还曾三次绑架、关押严谷声,目的就是为了那些藏书。20世纪40年代后期,贲园藏书还一度成为国共两党争取的对象。国民党要人张群、朱家骅、杭立武等人劝严谷声将藏书移至台湾或香港,而另一方面,中共方面的周恩来也通过邵力子致函严谷声,对他收藏和整理古籍的事业表示敬重。最终严谷声选择了将藏书留在贲园,留在成都。
严家花费重金,破财免灾,保护藏书。而这些保护下来的藏书,严谷声于1950年前后全部捐献给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人民政府,全部藏书三十余万卷,自刻书籍木版三万余片,全国两千八百余县县志以及各个朝代名人的书画、碑帖、文物全部捐给国家,现今收藏在四川省图书馆。人民政府接收这批书籍时,发现没有一卷有水渍、虫蛀,着实让人惊叹。不仅如此,严谷声还将藏书楼贲园以及花园公馆也都捐给了国家。(www.xing528.com)
严雁峰与严谷声父子俩不求官职,宁舍万金,不弃一卷,在那个艰难时代,一心护书并将其献给国家更是难能可贵。这样的精神也应了王闿运先生当年题写的一副对联:
贲园部分藏书
无爵自尊,不官亦贵;异书满室,其富莫惊。
正是他们内心那份坚守与执着,那份“择一事,终一生”的家国情怀,才让我们后世得以拥有如此丰厚的一笔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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