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面说过,七国之乱的胜负关系到大汉朝的国运。最终朝廷战胜,诸侯王整体受到沉重打击,势力降到最低点,他们短时间不可能再聚集起可以和朝廷对抗的力量,这个时候,你想怎么整治诸侯都行,因为你根本不用担心把诸侯王逼急了他们会狗急跳墙。
跳就跳呗,刘濞跳了墙,我不照样把他给镇压下去了吗?
所以,在七国之乱平定之后,诸侯的力量恢复之前,这段时间是刘启削弱诸侯的黄金时期。
削弱了诸侯,朝廷的权势就会加重,当诸侯被削弱到永远无法和朝廷对抗的时候,朝廷就再不用担心诸侯国的内乱了。
在帝国制度下,集权是一种必然。
然而,我们发现,刘启并没有在吴楚七国之乱以后立即削弱诸侯国以巩固自己的战果。
可我们也知道,如果此时不削弱诸侯,诸侯的力量必定会日益增强,甚至积攒到跟刘濞一样。如果那样的话,景帝三年的浩劫就可能再度重演。
刘启是疯了吗?他为何不趁机加强中央的力量而给诸侯王壮大的机会呢?
我想,刘启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刘武。
七国之乱结束后,刘武成了势力最大的诸侯国,享受着其他诸侯没有的特权,如果朝廷在这个时候修理诸侯,刘武一定是损失最重的,他也一定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刘武为朝廷立下大功,如果刚刚平定战乱刘启就强行剥夺刘武的权力,就会有许多人骂刘启是个卸磨杀驴的忘恩负义之徒,这对刘启的名声非常不利。而名声这玩意儿,对皇帝而言又是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所以,刘启一直按兵不动。
但几年之后,形势发生了两个明显的变化。
第一,截至景帝十二年(景帝中五年,前145年),汉朝已经有二十一个诸侯王,但这二十一个王爷中,有十一个都是刘启的亲生儿子,占了多半[7]。不论刘启想推行什么政策,这十一个王爷都绝不会反对他。当刘启得到了多数诸侯的支持,再想削弱诸侯就容易多了。
第二,刘武已不是当年的刘武。以前刘武受皇帝宠爱、天下人爱戴,有很高的威望,没有任何人敢动他。但这几年来,刘武做了许多错事,不但刘启不再喜欢他,就连天下人都知道,刘启对刘武已经仁至义尽。所以,此时削弱刘武,没有人会说什么,他刘武也不敢不支持刘启。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启开始对诸侯国进行改革。
刘启做了四个大动作。
第一,诸侯王不再享有对王国的治理权。
这是一个极其重大的改变,朝廷剥夺了诸侯王对土地的治权,也就剥夺了诸侯王的政治资本。诸侯王不能参与政治,就跟个土财主差不多了。这一项规定,对诸侯王的损失最为巨大。
第二,诸侯国不能再自行任命官员。以前,除了在诸侯国任职的重要官员(二千石级别)由朝廷委任之外[8],那些级别较低的官员都能由诸侯国自己任命,但现在所有官吏都得朝廷任命。
第三,将诸侯国的丞相改为相,将相印由金印改成银印,降低封国内行政长官的权力和地位。
第四,除去封国内御史大夫、廷尉、少府、宗正和博士等官员,同时削减王国内其他官员的数量。如此,诸侯国的行政规模大大减小,权力也比以前小了很多。(www.xing528.com)
这四条政策,都无一例外在削弱诸侯国的权力,把本来属于诸侯王的权力集中到中央,以前外重内轻的局面,从现在起终于要内重外轻了。
到现在,诸侯王还有什么权力呢?只剩下收租子了。诸侯王已经从一个霸主沦为财主,与其说诸侯国还是个国家,不如说它就是个汉朝的郡。
由于丧失了土地治权,王爷们的财源单一,收入比以前少了很多。有些贫瘠的地方人烟稀少,遇到天灾就粮食歉收,王爷又家口众多,收来的租子不够花,就必须省吃俭用,坐车都坐不起马车,而要乘坐便宜的牛车。(贫者或乘牛车。)
当然,这一系列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景帝一朝基本实现了对王国的全面控制,大大削弱了诸侯王的势力。
这些被改革的诸侯王,刘武也在其中。
刘武的心情低落到极点。景帝三年(前154年),刘启说他可以当皇帝,于是他拼死和叛军作战,军功显赫,成了天下英雄;景帝四年,刘启立了太子,他的皇帝之梦落空;景帝七年,刘启再一次给了他可以当皇帝的“暗示”,他欣喜异常,到头来却发现是误会一场;这之后,他开始在梁国为所欲为,车驾礼仪比拟天子,成了人人敬畏的诸侯霸王。
然而,他刺杀朝廷大员,被刘启责备,和刘启的关系逐渐疏远。从那以后,刘启便开始削权,刘武的权力一天天变小,到现在只能收些租子。和几年前相比,他再也不能和皇帝一同打猎,一同坐车,再也不能享受特权,他已经从一代枭雄沦落为一方财主,而且还是个不受皇帝待见的财主。
刘武被刘启玩弄了这么多年,刘启每次都给他希望,然后又每次让他失望,每次先将他高高抬起,然后又重重摔下。三番五次的打击让他不敢对刘启要求太多,他很失望、苦闷、沮丧。
景帝十三年(前144年),刘武入京朝见皇帝。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进京了,看到日趋衰老的母亲,他想在母亲身边多留几日。
然而,他的请求没被批准,二十日过后,刘启把他赶了回去。
今非昔比啊!看来我和皇兄的关系确实淡了,皇兄也再不会像以前那样爱我、护我、忍让我了。
刘启对刘武的拒绝,让刘武本就低落的心情雪上加霜,回去之后就大病一场。
当年四月,刘武薨。
刘武是能干的,不论他做过多少出格的事,也不论他的动机如何,他对大汉朝的功劳都不容抹杀,他的功大于过。
刘武死后,谥号曰“孝”,后世称他梁孝王。
刘武是孝子,每当他听说长安的母亲生了病,就吃不下饭,日夜焦虑;刘武善于招揽贤人,于是手下有邹阳、枚乘、司马相如等人的追随;刘武有军事才能,否则他不可能在和吴楚联军的作战中死死拖住强大的刘濞。他当之无愧是一代枭雄。
刘武的死,让窦太后伤心不已,窦太后一口咬定,是刘启杀了刘武。
刘启在惊惧之中,又干了件一箭双雕的事情。
他将梁国一分为五,分给了刘武的五个儿子。窦太后听说自己的五个孙子都当了王,十分高兴,再也不说刘启害死了刘武,还请刘启吃饭。同时,梁国地盘甚广,是七国之乱后最大的国家,如此一分为五,又弱化了它的势力,对中央集权也有着重要意义。
刘启的分封如下:刘买为梁王,刘明为济川王,刘彭离为济东王,刘定为山阳王,刘不识为济阴王[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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