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在进京的时候,一定很兴奋,然而,他不但没表现出丝毫的急躁,反而很沉稳。
他行至高陵(今陕西省高陵县西南),就停下来让宋昌去打探情况,得到满意答复后,刘恒才继续启程,来到渭桥。
在渭桥,接受完百官的拜谒之后,周勃找到他,希望私下跟他谈谈。
周勃是刘恒的铁杆支持者,可是他没想到,他提出的第一个请求就被驳回了。还没等刘恒说话,刘恒旁边的宋昌就大声说道:“大王没什么可回避的,如果说的是公事,那就公开让大家都知道,如果是所谓的私事,那就更不用回避了,因为既然是大王,本身就没有私事!”(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无私。)遭到宋昌的抢白,周勃无奈,只好跪下去呈上天子的印章(玺)[11]。
刘恒见周勃摆出这个姿态,明知这个皇帝是当定了,就说什么也不要。
当然不能在这接受玺了。继承大统,怎能在桥上进行呢?再怎么说,也得把百官召集起来,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下承让一番吧。
于是刘恒对周勃说:“这事情不急,我们到代国的官邸再议吧!”
高后八年后九月(公元前180年闰九月)二十九日晚,刘恒来到长安的代国官邸。
不一会儿,百官都来了。然后,大家就开始演戏。
现在的刘恒,变了,变成了呆萌傻。他就像一个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啥的人一样,任凭陈平等人说了一大堆让他继承皇位的话。等大臣们说完,他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自己不贤能,不足以担当重任。刘恒还不止此,他把戏做得更真,他不但不愿意当皇帝,还建议群臣去请他的四叔楚王刘交,让刘交来决定谁当皇帝,反正他是不敢当。
我都想笑了,你要不是想当皇帝,冒死跑到长安来干吗!你要让给刘交,早点干吗去了。
戏演到这一步也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臣子跪求了。
不知刘恒是深得刘邦的遗传还是听人说过刘邦的登基仪式,反正刘恒比刘邦还能扛,群臣一个劲地劝,刘恒就一个劲地推辞。最初,刘恒面朝西方而坐,群臣都趴在地上,一次又一次地请求,刘恒一连拒绝了三次。接着,刘恒又被人强行扶到朝着南面的座位(天子面朝南坐)。刘恒虽坐着天子的位置,可面对群臣的请求,既不离开这个位置,也不接受。在南面他又拒绝了两次,才终于面露难色、勉为其难地当了。
不过,这虽然假,但政治家就得这样搞。我很佩服二十三岁的刘恒能有如此城府,今天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遇到类似的情况,有刘恒这定力吗?如果是我,就算谦让也一定不会谦让这么多次,因为我会担心自己让多了大臣就信以为真,弄到最后自己当不上皇帝。
当然,演完了戏皇帝还是要当的。如今,新皇帝刘恒在代国官邸里已经继位,可旧皇帝刘弘还在未央宫里面玩耍。
啥也不说了,大臣识相的话就赶在刘恒前面去清宫,要是惹怒了刘恒小心人家撂挑子,你们刚刚可是求了半天人家才答应当的。
这是十分特殊的一天,因为从日历上看,今天是高后八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十月初一——新一年的第一天,如果刘恒能今夜进入皇宫,那么明天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所以不论如何艰难,今夜一定要让刘恒顺利地入住未央宫。
刘襄的弟弟刘兴居考虑到自己在诛灭吕氏的过程中没立下大功,就自愿与太仆夏侯婴负责这次清宫行动。
刘兴居和夏侯婴来到皇宫,对刘弘说:“你不是刘姓子弟,不能当皇帝。”(足下非刘氏子,不当立。)说完不等刘弘答话,就将年幼而懵懂无知的刘弘带上车,离开原来的地方。
刘弘还是个孩子,很少被半夜里带着走,他越走感觉越陌生,越陌生就越感到害怕,在他的记忆中,夏侯婴是从来没有在这时候带过他离开的,于是他怯生生地问:“你要把我带到哪去啊?”(www.xing528.com)
夏侯婴冷冷地说:“出去住!”(出就舍。)
夏侯婴将刘弘暂时安顿在少府(给皇帝管理私财的机构,九卿之一),然后回过马头,增添了许多车马、仪仗等物品后,往代国官邸赶去,接刘恒入宫。
当夜,刘恒就进入了未央宫。
刘恒来到大殿,一步步向龙椅走去。
大殿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百官俯首,钟鼓齐鸣。
刘恒坐上龙椅,正式成为皇帝。然后颁布诏书:大赦天下,赐民爵一级。
刘恒,就是大名鼎鼎的汉文帝。
【注释】
[1]一些流行的说法是,吕雉出生于公元前241年。但迄今为止,我除了在上海辞书出版社编撰的《辞海》上看到了这个说法,没有在任何一本较有权威的资料上看到过有关吕雉的生年的记载,我亦不知《辞海》之依据。所以对吕雉出生于公元前241年之说,我摒弃不用。
[2]刘邦时代朝廷曾给功臣进行过排名,我们知道,萧何第一,曹参第二。但这之后的排名,是在吕雉的主持下于高后二年(前186年)进行的。几个我们比较熟悉的人的位次如下:宣平侯张敖第三,绛侯周勃第四、舞阳侯樊哙第五、曲周侯郦商第六、汝阴侯夏侯婴第八、颍阴侯灌婴第九、安国侯王陵十二、棘蒲侯柴武十三、汾阴侯周昌十六、曲逆侯陈平四十七、什邡侯雍齿五十七、辟阳侯审食其五十九、留侯张良六十二。由于这份排名是吕雉弄的,所以张敖竟能够排第三,而张良却才排到六十二,问题很大。
[3]那一年,娄敬在出使匈奴的同时,看到了汉边的不稳定。于是他回到长安,向刘邦又提了个富有建设性的建议:将齐国的田氏家族,楚国的昭氏、景氏和屈氏家族,以及故燕、韩、赵、魏等国的豪杰望族都迁徙到关中来。一来,可以让他们抵挡匈奴的进攻,再者,还可以防止山东诸侯的叛乱。这一建议,对汉朝的稳定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4]刘盈时代,刘盈并没有被架空,他和吕雉都有权威,只是他不愿意使用这种权威罢了,他和吕雉都是帝国的最高领导人,且吕雉的行动受到他的制约。
[5]伍子胥本是楚国人,他的父亲遭人陷害,被楚平王关了起来。楚平王为了斩草除根,又召伍子胥和伍子胥的哥哥,想将他们父子三人全都杀了。伍子胥看出了楚平王毒计,无奈之下独身逃离楚国,而他的父亲和听从召唤去见楚平王的哥哥都被杀了。逃亡途中,伍子胥犹如丧家之犬,奔命、讨饭,吃了不少苦,才终于抵达吴国。十四年之后,伍子胥随吴军伐楚,攻入楚国首都郢,伍子胥掘了楚平王的墓,并将楚平王的尸体拖出来鞭打了三百下,实践了当初他逃离楚国时的雪耻诺言。又过了二十二年,吴王夫差不听伍子胥攻打越国的建议,听信谗言,将伍子胥逼死。伍子胥临死前,留下遗言,要在自己的坟墓上种上梓树,以使它日后能变成棺材;一定要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悬在吴国的东门上,因为他要亲眼看一看越国人如何灭吴。伍子胥死后十二年,越王勾践灭吴,杀死夫差,伍子胥的预言终成现实。
[7]刘邦时代一个叫籍孺的人,也是个像闳孺一样的“时尚人物”。
[8]此说参考了阎爱民、马梦龙的《吕后“病犬祸而崩”——从医疗史的视角对吕后之死史料的解释》一文。
[9]典客,九卿之一,又名大行令、大鸿胪,中二千石官员,主管少数民族事务,跟外交部部长有些类似。
[10]不但吕媭被杀,她和樊哙生的儿子樊伉也被杀了。考虑到樊哙是功臣,所以新皇帝继位之后,把樊哙的另一个儿子樊市人封为舞阳侯。樊市人死后,其子樊佗广继承爵位。但后来有人举报,说樊市人(樊哙子)患有不育症,为了保住爵位,就让他妻子和他弟弟通奸,结果生出了樊佗广。这种违背纲常伦理的乖谬之事,自然不能被世间所容,所以朝廷就夺去了樊佗广的爵位。樊哙何等威武,临死前哪料到他的后人会如此不济!
[11]秦汉时皇帝的印章(玺)不止一块,而是七块,除了传国玉玺,还有六块分别叫“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和 “天子信玺”,每个玺都有不同用途。据《汉旧仪》(卷上):处理日常政务使用“皇帝行玺”,赐诸侯王书用“皇帝之玺”,发兵用“皇帝信玺”,传召大臣用“天子行玺”,外交公文上使用“天子之玺”,祭祀天地鬼神使用“天子信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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