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新皇帝继位都要重新纪年,把自己继位的第二年称为元年(继位的当年依然用上一届皇帝的纪年)。公元前187年,是刘盈去世的第二年,这一年,也有个元年,不过,这个元年不是新皇帝的,因为所有人都称这一年为高后元年。
种种迹象表明,大汉朝的实际皇帝不但姓吕,性别还是女。
吕雉上台后,要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吕家人封王。
但这件事情是相当困难的。
因为,刘邦生前曾当众杀掉白马,歃血为盟,和诸大臣立约:要是哪个不姓刘的人敢称王,天下人就一同来讨伐他。(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刘盈在时,吕雉虽然有这个想法,但还是不敢当着儿子的面公然挑衅高皇帝的权威。而现在不同了,新皇帝是傀儡,京城的一切都由自己掌控,这正是给吕家人封王的最好时机。
不过,即便如此,给吕氏封王也是件违背原则的事情。因为刘邦当日杀白马立盟约的时候,百官都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句“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的话。不管她有多大的权势,只要敢触犯这个红线,就一定会有忠心耿耿的人站出来极力反对。
可是,难道因为这点困难就算了吗?如果啥事情都害怕大臣阻挠,那以后就别办事了。朝廷里有忠义之士,但也有很多软骨头嘛!
吕雉决定向大臣摊牌。
有一天上朝的时候,吕雉问右丞相王陵就吕氏封王这个问题的看法。
王陵是谁,是沛县人,刘邦起兵之前,见了王陵都得“陵哥陵哥”地喊,刘邦去世之前,又明确说了王陵是曹参的接班人。此人受刘邦重视,又曾受刘邦尊重,做事情一贯都非常强硬,心里有啥就说啥。这一次面对吕雉的提问,王陵的答案很明确。
不行!原因:高祖曾定过白马之盟,给吕氏封王,不符合约定。
王陵很强硬啊,吕雉一开口就吃了闭门羹。
没有人会想到,这两个人跟随刘邦一起打天下,本该全力支持刘氏江山的人,居然同意了吕雉的提议,他们认为,高祖当皇帝的时候,可以分封刘姓子弟,现在吕太后把持朝政,分封吕氏子弟也无不可。
此话一出,吕雉高兴得合不拢嘴,而那个王陵则被气得在肚子里把陈平周勃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罢朝之后,王陵找到他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你们这两个白眼狼,当日高皇帝杀马盟约的时候你们都不在吗?如今高皇帝死了,太后擅政,想要立吕氏当王,你们俩为了献媚居然背弃他的盟约,我看你们死后有什么面目去见高皇帝!”
这番话是很有力道的。是啊,你们阿谀奉承,对得起高祖吗?
按说,遇到这种诘问,陈平周勃是无话可说的,因为错本在他们。
但陈平还是说话了。他说:“在朝堂之上力谏抗争,我们不如你;可是,在保全社稷、保护刘氏后裔方面,你恐怕不如我们!”
应该说,陈平和周勃这么做是对的,陈平说的话也很在理。因为百官手中没有军权,他们除了打打嘴仗,实在没有和吕雉对抗的能力。吕雉不但不会因为他们的抗议而放弃自己的封王计划,反而会让他们这些反对者遭殃。此时,百官是弱者,他们要做的不是飞蛾扑火,而是沉下来,保存实力。(www.xing528.com)
但我仍然认为陈平说这话很无耻。因为百官之所以变成毫无抵抗能力的弱者,全都是拜他所赐。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奉承吕雉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刘氏后裔,但是,当刘邦的儿子一个个被害死的时候,我没看到他做过任何努力。他虽然说出了很正确的话,做了正确的事,但若因此而认为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刘氏的江山,那就是美化陈平。我们仔细想想,如果陈平真的有那么高尚,他最初就不会拱手交出南北军的指挥权。他同意给吕氏封王,与其说是他为了保全刘氏江山而不得不做出的让步,不如说是他为了在新主子面前保持地位而做出的谄媚之举。
事实上,在吕雉日后为所欲为的时候,陈平从来没有为维护江山社稷而做过什么。他只不过是在吕雉死了以后,顺应时势做了些丞相该做的事情。他的这番话,在我看来,就是一堆为了堵住王陵的嘴而虚张声势故作高深的空话罢了。
但王陵听了陈平的话,也的确哑口无言了。虽然陈平不一定忠诚,但话是对的,百官现在该做的,不是以卵击石,而是等待机会。
强硬的王陵果然遭殃了。
我说王陵遭殃,是指王陵升官了。
王陵反对完吕雉,就被升为太傅。太傅,是皇帝的老师,地位比丞相还尊贵。
但吕雉不是疯子,王陵也不是傻子,他们都明白,如今的皇帝少不更事,吕雉统揽大权,当太傅不但沾不到一丝皇帝的光,还剥夺了王陵处理政务的权力,这其实就是明升暗降。
王陵也知道自己以后在朝廷混不下去了,就以病重为由,辞去了太傅之职。从此王陵闭门谢客,再也不上朝,过了十年就死了。
弄掉王陵这个又臭又硬的家伙,吕雉将铁杆“亲吕派”陈平提拔为右丞相。
既然有右丞相,那就少不了左丞相。环顾整个朝廷,吕雉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审食其最有资格和能力担任左丞相一职。
审食其这个左丞相,没有开丞相府,自然也就不像正常的丞相那样在丞相府办公,他的办公地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在皇宫。他挂了个左丞相的职务,实际工作却是在服侍吕雉。审食其整日待在皇宫,和郎中令相差无几。用今天的话说,他差不多是个裸官。
如今,吕雉这个皇帝的权势更上了一层楼,审食其这“爱妃”自然也比以前红火了许多。大臣想办个啥事,都得先请示审食其。(公卿百官皆因决事。)
朝中最有权力的大臣——丞相、太尉都被搞定,下面要对付的,就是御史大夫。
如果读者还记得,在第一册书中我曾讲到,御史大夫名叫赵尧。
当时,刘邦因为担心刘如意和戚姬的未来而唉声叹气的时候,赵尧建议让御史大夫周昌去给刘如意当相国。结果,周昌变成了赵国相国,赵尧成了御史大夫。
那么,赵尧是不是跟吕雉一伙的呢?
不知道。但是,不管他是不是 “亲吕派”,吕雉都要除去他,谁让他当初给刘邦献那个保护刘如意的计策了。
赵尧没多大背景,被吕雉视为肉中刺之后,很快就被下狱了。
接替赵尧的,是一个叫任敖的人。任敖,是一个英雄救美者,他曾在刘邦落草吕雉受人轻薄时出手相救,帮吕雉保留尊严,吕雉自然对他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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