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楚国骨子里的自信

在山西人眼里，产生了屈原和杜甫的如诗的楚国，是美丽而富有的。“荆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

这样的印象来源于中学课本里的描述。但是在春秋争霸的时候，晋国和楚国却天天在打仗。今天的湖北全境就是过去楚国的核心腹地。楚国十次迁都，七次都在湖北境内。烟花三月，二青会的圣火就要穿越湖北，在《楚辞》的抑扬顿挫中，完美体验春秋楚国洋溢的棱角与智慧。

乘鹤西游，羽化成仙，必须是龙吟虎啸、穿云夺日的风水宝地。荆州就是这样的地方，《三国演义》里刘备以此地龙潜隐忍，成就了大业。武汉也是这样的地方，黄鹤楼又是武汉的标志性建筑。唐朝的崔颢先生一首《黄鹤楼》居然让飘逸的“诗仙”无法唱和，李白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直到多年以后，李白才敢在金陵仿崔颢的文笔，写了一首《金陵凤凰台》，算是挽回了点面子，浪漫主义的创造风格比不上楚国骨子里的自信。

楚人自信的风骨早已有之。公元前606年，楚国的军队长驱直入打到了洛水边上，离周王朝的首都仅一步之遥。楚庄王问周天子，传说禹铸九鼎，不知道这九鼎重量如何，可否搬到楚国安放。周天子回答，统治天下在德不在鼎。庄王哈哈大笑，楚国是富有的！只要拆下楚国士兵战袍上的金钩，就足够铸造九鼎了。

楚王问鼎事件标志着相对于中原地区的南方荒夷之地的强势崛起。除去神话传说外，楚国是第一个敢于挑战中原政权的诸侯。当时楚国兵强马壮，纵横天下。战国时期著名的纵横家苏秦曾感叹：“楚，天下之强国也。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今山东半岛南部），南有洞庭、苍梧，北有汾陉之塞郇阳（今陕西旬阳），地方五千余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

楚国崛起的关键人物就是楚庄王。但是他的出场，一如楚国的任性，诙谐而戏谑。继位穆王的庄王，三年不理朝政。伍子胥的父亲伍举进谏，伍举说：“有鸟停于高冈，三年不飞不鸣，是何鸟也？”庄王说：“三年不动，将定意志；不飞，将长羽翼；不鸣，将览民则。”又说：“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

楚国国君的自信是浸淫在骨子里的。晋国重耳外出避祸进入楚国，闲谈中庄王的祖父成王问重耳如何报答楚国。重耳说若两国不幸要打仗的话，他会让晋军后退三舍。行军一舍三十里，三舍就是九十里。

看到重耳不卑不亢的外交辞令，成王非但不忌惮与恼怒，反而大加赞叹。成王礼遇的重耳，就是后来的晋文公。继齐桓公之后国力最为雄厚、称霸时间最长的霸主，而敢于召集天下诸侯挑战权威的就是楚庄王。

楚国的任性还表现在屈原励精图治和爱憎分明。流亡19年的重耳回到晋国做了国君，即著名的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大肆分封之下的晋文公居然忘记割股啖君的介子推。介公为了让重耳不忘屈辱图强兴国，背负老母上了绵山。幡然悔悟的晋文公在求贤不得的情况下，火烧绵山试图让介子推出山。无奈介子推去意已决，于熊熊烈火中羽化而去。为明心志和纪念介子推，重耳下令将火烧绵山之日定为寒食节，举国禁止用火。角黍作为当时为数不多的可以老幼冷餐的食物，在寒食节中被竭力推广，同时也成为拜祀先祖和介子推的主要祭品之一。(www.xing528.com)

或许就是在晋楚无数次的交锋中，角黍被传到了楚国。屈原睹物思人，由彼及此，悲愤地写下了《楚辞·惜往日》，表示愿意效仿介子推以死谏君。英雄相惜，晋地特别是绵山附近的人们一直认为，屈原怀沙投江后百姓向汨罗江投放的粽子就是来源于角黍。

屈原和介子推，分别为我们争取了两个传统节日的休假端午节和清明节，一跃而两千年。当然，更有楚国曼妙的女子跨越着数千里的江山与国度，进入苦寒之地，换取长城之内、大江上下的和平与宁静。秭归的王昭君，是中国四大美女之一，就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穿越了山西天险雁门关，消失在莽莽草原的。

“三关冲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雁门关上，傅山的楹联依稀可见，明代城隘斑斑驳驳更让雁门关显得沉寂、凄凉。然而，登上雁门关海拔最高的关城北望，千里江山尽收眼底，一股荡气回肠之气油然而生。据当地百姓讲，每到春季，南雁北飞，雁子过境时，由于雁门关旁山势高耸，大雁们只好由隘口通过，雁门关由此得名。

雁门关与雁子的传说还有另一种美丽与哀愁。王昭君过雁门关时连大雁都沉迷其美色而停留，所以后世把“落雁”之名赋予她。和亲，强大汉朝的孱弱被一览无余。男儿连仗都打不了，昭君却在塞外生前贤良淑德，死后回归云中（大同），以楚人特有的婀娜和柔润，把战争远远隔离开来。

如果屈原在世，他一定会将“荪壁兮紫壇，匊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矣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帏，辟惠榜兮既张”的诗句送给昭君。毕竟，惜草木零落，恐美人迟暮的心境，使每个人都会无可奈何，悲怆而哭。但屈原是真君子，他放弃一切荣华富贵，感天动地地纵身一跃，让世间的浑浊瞬间有了光明的指向，也使后人有了尊崇的标准和效仿的榜样。

无论是屈原还是昭君，所做的努力都是强国之举，为此楚天哀声，千年不绝。“楚天遥望每长嚬，宋玉襄王尽作尘。不会瑶姬朝与暮，更为云雨待何人。”

如今，早已没有晋楚之间的号角与冲锋，花香四溢遣散愁云万里，山西与湖北正值春和景明。楚地男儿威武，女子婀娜；自信中有刚强，任性中有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