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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建顺安、泰川两机场的回忆

时间:2023-08-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们的任务是修建朝鲜机场,以供苏联空军使用。机械队共80 多人,先到安东的已随运机械列车过江,后到的人正准备过江。白天行车危险大,容易被敌机打中,夜间较安全。测量设计完毕,即把机场分成三个施工区。不久,机场上又恢复了原来的忙碌气氛。

援建顺安、泰川两机场的回忆

李志远☆

1951年3月我接到通知,有紧急任务即日去北京公路总局报到。总局董文兴处长对我说,奉交通部的通知,正在组织一批人员和施工机械去朝鲜参加抗美援朝。徐冰如总局长向我介绍了组织中国人民志愿空军后勤第十工程大队的详细经过,并说这是保家卫国的大事,筹备人员已进入朝鲜,要我立刻赶赴安东(现在的丹东市)。我没有顾得安排好家属,次日便从北京起程了。

一到安东车站就见总局曹承宗副总局长和七八名汽车司机到火车站接我,原来曹副总局长早就住在安东,负责接送入朝人员。运机械的列车和押运人员已于前一天过江入朝了,留下的人员住在一个小学校里。这时安东铁路大桥已被美国飞机炸毁,敌机每天数次临空侦察,市面气氛紧张。曹副总局长向我介绍了情况,美帝妄想打到鸭绿江圣诞节,被中国人民志愿军打退了。我们的任务是修建朝鲜机场,以供苏联空军使用。

曹副总局长是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冀中地区著名的游击武装领导人,我对他十分敬佩。从他的介绍中我才知道志愿空军后勤第十工程大队的组织概况。大队长是曹承宗(师级),政委是徐林(师级),副大队长是刘宏和王瑞峰(团级)。大队下辖四个工程队(都是营级)。我是机械队(第四工程队)的,队长是董凤,我和胡茂陵任副队长。

机械队共80 多人,先到安东的已随运机械列车过江,后到的人正准备过江。

过江那天,我仔细检查了留下来的五台美制万国牌汽车。五名司机和三名修理工都是我在机械筑路工程总队时的伙伴,他们都是技术拔尖的能手。曹承宗又叮嘱了一番,黄昏时候我们出发了,路途约280 公里。

本来安东和朝鲜的新义州隔江相望,我们却要绕道,沿江公路车行约一小时才到过江便桥桥头。这里是一处安全过江口,公路的一边紧靠一座高山峭壁,另一边临江。过了木便桥是一大片沙滩,有稀稀疏疏的小树林。车队又弯弯曲曲地走了一段高低不平的土路,才到达朝鲜通往平壤的正规公路上。这时天已黑,开始夜行车了。趁着夜幕,车速很快,在一密林处还加了伪装,大约半夜2 时左右就顺利到了朝鲜清川江大桥头。这里是美国飞机轮番轰炸扫射、严密封锁的地方。我坐在第一辆汽车的司机旁,用手电筒向后车打出约定高速前进的信号,顺利通过了大桥,幸运地钻了美国飞机封锁的空子。

过桥不久就听得几声尖锐的步枪声,这是沿路监视哨发出的飞机临空信号,我们赶忙把汽车停在路旁。只见漆黑的天空出现五颗照明弹,照得地面白亮如昼。车上的人员纷纷上山奔入树林。敌人飞机绕了一圈,在远处打了一阵机枪就飞走了。大地又平静下来,可天已蒙蒙亮了,同志们从树林里钻出来,面带笑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距公路不远处的小山沟里有一座茅屋,屋里一位中年朝鲜妇女正在烧水,还有三位志愿军悠闲地在屋里吃饼干。他们是向前方运送物品的,三辆嘎斯牌汽车也停在路旁。我们拿出从安东带来的大饼和鸡蛋,吃了个饱,就三五一堆地同这三位同志闲聊起来。原来这位朝鲜妇女是在这里专为迎送过路志愿军烧水做饭的,我们对她都肃然起敬。

这三位经常跑车的志愿军运输汽车司机,向我们介绍了他们的丰富经验,其中最有趣的是汽车跟飞机赛跑。白天行车危险大,容易被敌机打中,夜间较安全。夜间开车须开着汽车大灯走,又容易暴露目标,引来敌机。为了完成任务,只管开着大灯走,一听监视哨枪响就立刻关灯停车,车不动飞机不容易找着,当飞机往下投照明弹时,车就趁机高速前进,而飞机必须绕个大圈子才能回过头来,这时车早已跑远了飞机扑了个空。这就是国内广泛传颂着的公路运输线上的英勇故事。然而,若不是亲临其境,谁也体会不到这是无私的胆识、高超的驾驶技术和热忱的国际主义精神三结合的行动。

有人嘻嘻哈哈地说着俏皮话:“原来强盗飞机就是这点本领呀!”我高喊:“都自己找合适的地方睡觉,不要走远。”我们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日已夕照。早醒的人在汽车上重新用鲜树枝加强伪装。吃饱晚饭我们又上路了。

车队又跑了一夜,中途又碰上两次飞机临空,都照前面的办法安全躲过。只是因车上都坐着人,而没敢跟飞机赛跑。黎明时候,车队到达了目的地——顺安火车站。董凤队长在车站迎接我们,旋即带领车队到了工程大队住地。这里是一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徐林政委和刘宏副政委站在路边欢迎,同每个人一一握手问候,热情洋溢。董凤同志和管生活的忙着安排每人的住处。大部分朝鲜老乡都已搬走,地下和炕上都铺着厚厚的稻草,睡在上面很舒服,经过两昼夜的颠簸大家确实都疲劳了。

第三天早晨,董凤同志领我和机械队政委翟振民同志去见王瑞峰副大队长和总工程师萧巽华,并查看了机场周围环境。施工机械前日已到达,都隐蔽在树林里待命。

机场坐落在一条小河和一带状土丘之间,远处有高低不等的山丘和黑黑黝黝的高山。看地形似乎是已干涸千百年的旧河道。土丘上住有高射炮团,负责施工的是一个步兵师。第十工程大队有160 多职工负责配合部队做技术指导。这时测量人员正在测量,还没开工,场地上一片平静。

这里距平壤很近,时常可以望见强盗飞机出现在平壤上空,高炮声、扫射声、爆炸声响成一片,夜间敌机投下一串一串的照明弹挂在天空,有时一串十几个,照得满天通明,20 多分钟才熄灭,照得我们这里都能从地上寻找着偶然失手的小螺母

测量设计完毕,即把机场分成三个施工区。大队三个工程队的队长和技术人员,分别到15公里以外的志愿军施工部队交待任务。一切准备就绪便破土动工了。

机械队的任务是配合三个工区施工,我把压路机推土机都调到机场旁边。这天东方天色微明,战士们就从四面八方唱着志愿军进行曲涌进施工现场,机场上顿时热闹起来。战士们有的用锹铲土,有的用土筐挑土,推土机在几个土岗上推土。一天的功夫便在飞机场主跑道上出现了一块平地。战士们精神振奋,这一天也平安无事。

第二天下午忽然监视哨的报警枪响,战士们按预先指定的路线刚疏散完毕,一架美国侦察机便临空了,我方高炮和高射机枪齐射,敌机也从机场的一头扫射到另一头,接着飞走了。不久,机场上又恢复了原来的忙碌气氛。半夜时分,下着蒙蒙细雨,又有一架敌机在机场上低空飞过,我高炮照样还击了一阵子。(www.xing528.com)

从这天起敌机好像已经发现了这块地方不同寻常,每天都来侦察,不管白天黑夜,风雨无阻,而机场上的施工进度也更快了。战士们同敌机周旋了不到10 天,机场的主跑道已显露出来了。这时敌机更加疯狂地投弹,但敌人炸出的土坑当天就被战士们重新填好了。次日敌机又来炸,战士们就又填坑,形成了一道特殊的施工程序。临空的敌机越来越频繁,架次也增多了,大队值班人员曾做过统计,一昼夜竟达92 架次。机场上白天已不能正常工作,铺沙石层全靠夜间。10 台压路机齐上阵,铺一块,碾一块。有月光时借月光找平;没月光时借敌机投照明弹的光找平;没光时就由副手在前面指示司机碾压。就这样一条白色跑道很快完成了,下一步将要打混凝土跑道面层。

因为临空的敌机频繁,我们都能从飞机的声音判断出飞来的是侦察机、战斗机还是轰炸机以及它们的型号。一天,敌人的两架B29(所谓空中堡垒)重型轰炸机在高高的天空中四平八稳地飞来,周围有十几架战斗机护航。我高射炮立即迎击,炮弹在它周围爆炸,出现一个个白团。结果敌机没来得及临空就投弹就扬长而去了。事后施工人员到机场检查,发现跑道上有数百个小圆坑,而跑道并无炸坏的痕迹。小圆坑无疑是定时炸弹的入土点,但不知如何排除,大队只好通知任何人不得入场,任它自己爆炸。

过了五天恰巧有一队约100 多名从前线下来的美军俘虏沿机场旁公路经过。志愿军施工部队政工干部同押解战俘的领导人联系,向俘虏询间定时炸弹的性能。从美军俘虏的诉说中得知,可把炸弹挖出来销毁。一名美国兵和一名印度兵在两条大生产牌香烟和两大包饼干的奖赏下,出列拿起铁锹,对着在机场边缘的一个小圆坑迅速地挖着,挖到两米深时就更清晰地听到地下嗒嗒响声。美国兵胆怯了,两腿发抖从坑里跳出来,印度兵继续挖着。当挖到约三米深时,坑底露出带五片翅膀的弹尾,于是拴上绳子就把它拉出来,用炸药销毁。排除定时炸弹的办法就这样产生了。志愿军空军后勤部很快将这个办法推广到其他正在施工的机场。

刚把这批定时炸弹弹坑填完的当夜,又飞来一架敌机扔了两颗炸弹。黎明我到机场一看,跑道中有两个直径30 多米、约5 米深的大弹坑。我派两台推土机去填坑,费了三天两夜才填完。过了五天,又飞来两架B29型轰炸机,扔了一批炸弹约有1200 枚炸弹,其中约四分之一的炸弹离地二三十米时即炸了,其余全部钻入地下,两天内这些炸弹爆炸的有四分之三,剩下的延长到20 多天才爆炸。我们戏称这些炸弹为“鬼蛋”。

美国飞机好像有“时间表”和“任务单”,临空的时间很准,侦察机来了漫无目标地扫射一阵就飞走;小轰炸机来了扔两枚炸弹也飞去;B29 大型轰炸机每半个月来一次。摸透了这些规律之后,战士们利用空隙进入机场排除“鬼蛋”和填充弹坑,始终维护着平坦完整的飞机跑道,同时做着打混凝土道面的一切准备。

我高炮部队也在摸索强盗飞机的准确来去方向和飞行速度,做好迎击准备。他们射中过两架B29 敌机,当敌机中弹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黑烟尾巴栽入远方时,天空出现七八个白点,不久白点变成降落伞跳伞飞行员自然也就当了我们的俘虏。一次,一架傲慢的美军侦察飞机被我高炮部队高射机枪射中,一头栽在机场的近旁,轰然一声起火爆炸。我和董凤同志曾到敌侦察机坠落处看热闹,只见人机已被炸碎,只剩一堆烂肉和机枪子弹。在回来的路上,我们俩一前一后地走着,忽然一个鬼弹在我俩中爆炸,一股气流夹着砂石土块冲天而起,我俩各自顺手抓起一个土筐,顶在头顶上蹲在地上,一会儿砂石土如雨点般落下,我们幸好都没受伤,安全返回。这个故事传开以后,大家对定时炸弹的惧怕心态大大减弱,定时炸弹也是“纸老虎”。不管敌机怎样炸,修建机场的工程始终在进行着。战士们在机场上先打好几块混凝土道面,再逐渐扩大成片。

一天,志愿军空军后勤部通知将有18 个容量为30 吨的大油罐要从国内运来,令把其埋在指定地点。大队派第三工程队政委张俊峰同志到顺安火车站担任联络,派我带领一台推土机担任运送油罐任务。施工部队派一个连担任卸车和掩埋。过了两天,火车果然运来5 个油罐。油罐直径2 米,长9.5 米,是个庞然大物。运送路线须通过1.5 公里的公路和500 米的土路。运送办法是从山上砍来两根大头直径为40 多厘米的松木,做成托架,将油罐滚到架上,拴上钢丝绳,再用推土机拖走。

一天日将西沉,我们准备运罐,按规律,此时应是美国飞机空袭机场的时候,但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来,我和张俊峰还有两名司机迎着红艳艳的太阳说笑闲聊。有的说今天强盗迟到了;有的说应记过开除。话刚说完,就见两架敌机向车站飞来,我们急速向防空洞跑去,但还没进洞,四枚炸弹已爆炸,距推土机约三米的一间草房被炸燃烧起来,大火照得车站通亮。我和司机汤存瑞、白宏璞急忙转身去抢救推土机。我在推土机前面双手摆晃着引路,才把推土机开到公路上。然后我们三人快步散去。那两架返回头的美国飞机还在对着机场扫射。这次共投下四枚炸弹,都落在车站附近。

战争是瞬息万变的,一天清晨我遥望平壤天空,一群接一群的美国飞机正轮番轰炸着,高炮射击声和炸弹爆炸声已混成一片。后来听说敌人500 架飞机轮流持续轰炸了三天两夜,已把平壤夷为平地。同时强盗飞机对我们这里的侵袭也一再升级。

不久雨季来临,我们迁到15 公里以外的另一村庄住下。这里树林较密,我和政委翟振民住在一个防空洞里。外面连续下了三天暴雨,我俩只好比赛睡觉混日子。第四天放睛,我俩到机场察看,只见跑道被炸得千疮百孔,筑成的几个飞机窝也被炸得面貌全非,到处是一片一片的积水。回来路过原住村庄,已被炸成瓦砾堆,没一间房屋幸存,有几处稻草堆还冒着黑烟,下午全体司机出动,把施工机械开离机场,并加了伪装。

一天黄昏,我奉命跟随王瑞峰大队长等四人,乘吉普车去泰川修机场。夜半过价川、清川江渡口,黎明时分到达泰川。泰川郡早就为我们安排了住处。没几天施工部队也赶到,施工机械也从铁路运到龟城车站。泰川机场一边靠着长条山丘,一边临河,规划的飞机场跑道上遍种着高粱。负责施工的是北平解放时的起义部队的一个整编师和军部的直属机关。按照顺川机场的施工经验,也分三个施工区,我被分派到三工区任副主任,主任是军部军械处的上校处长。三工区的任务是修建机场四周的20 个飞机窝、三个氧气站掩蔽部和一座了望台,投入的战士约1000多人。

测量时为了便于隐蔽,把高粱砍出5 条两公里多长的窄胡同,测量人员在高粱地里穿来穿去。但强盗飞机还是尾随而来,低空飞行扫射。施工部队里还有一大批志愿援朝的青年学生,现场施工休息时非常活跃,有的跳舞唱歌,有的说快板,有的打莲花落等。当空袭警报发出时,大家都按指定方向和位置疏散,美国飞机走了又都跑步回到原地。

机窝是一个马蹄形开口的飞机掩体,用草袋子装土堆积而成,位置在跑道周围。了望台建在山顶上,由工兵开挖石方成洞穴形状。每天我都绕场一周去做放线、调动劳力和检查工作。绕场一周需走约20 公里的路程,但也顾不得疲劳,因为稍有疏忽就有失误。

在美国飞机不断临空投弹扫射的艰苦条件下,经过大家的努力,机场呈现雏形,机窝也有了半成品。敌B29 型轰炸机投下一批鬼蛋,躲过爆炸较密的两天之后,指导施工的技术人员先进场,将尚未爆炸的鬼蛋位置标在纸上,然后将图纸交给部队。部队早就组织好500 人的挖弹队,两人为一组合挖一个鬼蛋,拴上绳子拉到河边销毁。这是激动人心的场面,不到一天就把全部鬼蛋排除干净。

美国飞机把跑道视为眼中钉,疯狂地滥炸扫射,从未减少。我们的飞机也频繁迎击,天天有空战。场地上的战士们也不顾天上出现什么险情,坚定地维护着跑道。三工区负责开挖了望台石方,两个洞口已基本打通。我站在洞口远望,整个机场尽收眼底,一排机窝巍然而立,我的疲劳顿时云消雾散,胜利的喜悦涌上心头。经过奋勇激战的拼搏,我们胜利完成任务,返回国内。1951年12月公路总局为援朝立功人员召开了表彰大会,我被选为三等工作模范。总局长徐冰如和曹承宗参加了大会,表扬了立功人员。我心情非常激动,决心再立新功。春节后我们都到凤城集合,不久又回到朝鲜执行新的任务。

作者简介:李志远系天津机械工程学会副理事长,高级工程师。1951年参加抗美援朝时任中国人民志愿空军后勤第十工程大队第四工程队(机械队)副队长。

(陈健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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