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金朝：独有的衍圣公

金朝境内的衍圣公世系要从孔璠算起。孔璠未实际袭爵就病逝了，嗣后被赠予荣禄大夫的官阶，是为文散官的从二品。孔璠长子孔拯字元济，袭封衍圣公。他做衍圣公期间，在海陵王天德二年，金朝规定了袭封衍圣公的俸禄规格高于同级别的官员。孔拯最终官至承直郎（文散官正七品下阶），于大定元年（1161）病逝，享年二十六岁，没有后代。

孔揔是孔拯之弟，字元会，大定三年（1163）七月，补文林郎（文散官正八品上阶），袭封衍圣公。大定二十一年，世宗召孔揔至京城，想要将其留在京城为官，但孔揔如果留在京城，就没有人在曲阜管理祭祀孔子的事宜了，一说出于他的极力推辞，一说出于尚书省的意见，此事作罢，世宗授其曲阜县令。孔揔身为衍圣公、孔子的后人，其责任感十分强烈，曾说：“生为子孙，而缪当嗣职，坐观隘陋，宁不愧乎！”他亲自率领佃户上山采伐树木，增建了阙里孔庙以及尼山（孔子出生地）、防山（埋葬孔子父母及兄长之处）等处殿宇五十多间。孔揔任曲阜县令也不是徒担虚名，而是事必躬亲。他精勤吏事。县衙门距他的住所很远，往返十五里。但他每天一早就到衙门开始工作，没有一日缺勤；科派给百姓的差役非常平均，没有偏袒；案件都能及时审理不积压，涉及族人的案件，就移交给副手，自己回避。各村的主首（金代村庄差役的承担者，协助里正处理维护治安等基层事宜）原来都是按照各户财产多少轮流担任，孔揔预先排定了其轮值次序，并予以张榜公示。这样，前任到期后，后任就主动接替，不用县衙再予督促。金代夏天农户缴纳的赋税都折合成绢，称夏绢，每户承担的赋税往往被折合成整匹绢缴纳，如一户应该承担八丈，另一户应该承担九丈，但最后都要缴纳十丈也就是一整匹绢。负责其事的，从主首到县衙门各级官员、小吏、衙役都上下其手，捞取好处，孔揔则一改旧弊，让农户按照市价缴纳。孔揔在任期间，还修缮了曲阜残破的城墙。对于死于宋金之际战火而无处埋葬的尸骨，他也都予以收殓丛葬。明昌元年孔揔病逝，之后，其子孔元措袭封衍圣公。

孔元措是孔子五十一代孙，字梦得，生于大定二十一年。关于他的出生还有一段传说。据说，孔元措曾有几个哥哥，但都夭折。其父一夜梦到一个衣冠伟岸的奇人对他说，前面几个儿子命中注定不是他的后人，丑年庚月丁日所生的才是他的儿子。所以，孔元措的字为梦得。

章宗明昌二年四月，孔元措时年十一岁，袭封衍圣公，管理祭祀孔子等事务，并被授予文林郎。圣旨说：

圣谟之大，仪范百王。德祚所传，垂光千祀。盖立道以经世，宜承家之有人。文宣王五十一代孙元措，秀阜衍祥，清洙流润。芝兰异禀，蔚为宗党之英；诗礼旧闻，蚤服父兄之训。语年虽妙，论德已成。肆疏世爵之封，仍焕章身之数。非独增华于尔族，固将振耀于斯文。勉嗣前修，用光新命。

明昌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金章宗举行祭祀天地的郊礼，特地将孔元措召到京城陪同祭祀。明昌三年四月，因为衍圣公被视同四品官员，但孔元措的文林郎官阶仅为八品，所以章宗将其升为正五品上阶的中议大夫，以后袭封的衍圣公并准照此例。次年，此命令正式执行，章宗还颁发了诰书：

夫子既没千八百年，后人相承五十一世，自近古已公其爵，顾散阶如彼其卑，必也正名，难于仍旧。是以兴百世之旷典，峻五品之华资。兹以尔有成人之风，继将圣之后。当余定格，会尔疏封。噫！庙貌存焉，克谨岁时之祀；家声久矣，无忘诗礼之传。学有余师，善将终誉。

承安二年（1197）正月，章宗下诏，衍圣公年至十七岁，兼任曲阜县令，可以世袭，其他人员不能担任曲阜县令。宣宗贞祐二年南迁汴京，孔元措也追随而至。这时，他的母亲去世，他正处于丁忧状态。次年七月，他恢复任职，被遥授东平府（今山东省东平县）判官。由于此时金朝朝廷已经不能控制东平府一带，因此只能遥授，并不能实际赴任。当然，授官诏书中不能这么说，只说因为多事，暂时遥授，等来年春天正式授予。贞祐三年（1215），宣宗又将孔元措改任为随朝官，授太常博士。为此，他下达了一道口语化的圣旨，说明此举是为了保护衍圣公的人身安全，怕孔圣绝后：

初与这职事时，我曾寻思，待与随朝职事来。为彖多（金军将领抹撚尽忠的小名）得胜奏，孔圣坟茔见在河北，若与本人随朝，恐废祭祀，可与附近州府职事，以此不得已与了东平府判。我思目今土寇未宁，若谓废祭祀与河北职事，傥因而被害，却是绝了圣人之后，永废了祭祀也。如今，与随朝职事者。(www.xing528.com)

兴定四年七月，孔元措任太常丞。元光元年（1222）十一月，任同知集贤院兼行太常丞。正大二年（1225）三月，任知集贤院兼行太常丞。天兴元年（1232）九月，遥授泰定军节度使、兖州管内观察使兼行太常少卿。天兴二年（1233）正月，散官升为光禄大夫（从二品上阶），任太常卿。

几乎在孔元措担任了他最后一个在金朝的职位的同时，在蒙古大军的围困下，金军将领崔立发动叛乱，向蒙古投降，汴京陷落。尽管朝代更迭时期局势纷乱危险，孔元措的个人待遇却并没有受到很大冲击。时任蒙古中书令的耶律楚材经过窝阔台汗的同意，派人入城，寻访孔子后人，找到了孔元措，将他带出危城。

后来，孔元措返回家乡，耶律楚材又奏请让其袭封衍圣公，管理林庙地。蒙古太宗（窝阔台）九年（1237），朝廷拨付经费，修复毁于战火的曲阜孔庙，由孔元措负责。蒙古太宗十一年（1239），孔元措赴朝，向窝阔台请求“今礼乐散失，燕京、南京等处，亡金太常故臣及礼册、乐器多存者，乞降旨收录”，得到了窝阔台的许可。大约在蒙古宪宗（蒙哥）元年（1251），孔元措去世于曲阜。

有意思的是，在金元交替之时，孔元措并不是唯一的衍圣公。衍圣公家族不只在金朝繁衍生息。北宋灭亡之际，孔子四十八代孙、袭封了宋朝衍圣公爵位的孔端友于宋建炎三年、金天会七年南迁，侨居衢州，被称为孔氏南宗。孔端友之弟孔端操则留守曲阜，后来孔端操之次子孔璠在金朝袭封衍圣公，是为北宗。南宗孔端友无子，其弟孔端操长子孔玠在南宋袭封衍圣公，孔玠子孔搢，孔搢子孔文远，孔文远子孔万春，孔万春子孔洙俱袭南宗衍圣公。

除此之外，蒙古占领中原，尚未灭金之时，在北宗存在的情况下，也曾另以孔子后裔孔元用袭封衍圣公。孔元用随蒙古军西征后，蒙古又以孔元用的儿子孔之全为衍圣公。此时，金、宋、蒙古各有一个衍圣公。直到蒙古灭金后，也许是考虑到孔元措的亲缘关系与衍圣公世系更为接近，才改任孔之全世袭曲阜县尹，重新以孔元措为衍圣公。

衍圣公孔元措在金代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就如同他的祖先在历朝历代，他的亲人在南宋、蒙古的一样。作为圣裔，他们的存在，就象征着王朝的正统性以及传统文化的延续。

元灭宋后，南宗衍圣公和北宗衍圣公同时存在于元朝疆域内。此时，元世祖要封南宗孔洙为衍圣公，但孔洙却让位于北宗，忽必烈称赞他“宁违荣而不违亲，真圣人后也”，免去他的衍圣公封号，任命他为国子监祭酒，结束了衍圣公北宗、南宗并列的局面。依靠家族强大的凝聚力与儒家温良恭俭让的深刻内涵，孔氏家族维持了家族的团结与荣耀。此后，北宗将衍圣公的封号与世系一直延续到民国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