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王寂一天行路约四十里,经过一个小寺院,名叫建福寺,是临洮路总管萧卞的祖父所建。寺院附近的两山之间建有佛塔一座,给山色增添了秀景。当天晚上,王寂入住懿州(今辽宁省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塔营子镇古城)宝严寺。懿州是辽圣宗另外一个公主燕国长公主初古以陪嫁户所建。
4月2日,王寂移住到返照庵,此庵是僧人介殊的故居。王寂曾两次途经此地,在此住宿,在庵内北轩的墙壁上还有他大定十四年的三首题诗。大定十七年,王寂再次因受命审理辽东冤狱,住于此庵,与当时的庵主介殊相识,并过从甚密。临分别时,他又用原韵,为介殊留诗三首。这次是第三次故地重游,而介殊去世已久。当年北轩内繁盛的花木已经枯萎殆尽,王寂感念今昔,第三次用原韵赋诗三首。
4月3日,僧人性润请王寂在庵内东轩喝茶,看到墙壁间有海陵王完颜亮时期的宰相张通古所题的诗碑,而此时距张通古去世三十多年了。
4月4日,与僧人在经阁吃饭。座中有老僧悟公,出示了七幅法书古铭文:《衣铭》《几铭》《杖铭》《觞铭》《镜铭》《栉铭》《枕铭》。其中《杖铭》曰:“身之疲,杖以扶之;国之危,贤以图之。”王寂认为这些铭文可能源于商汤的《盘铭》,使人时时见之,不致懈怠。他将这些铭文都辑录下来,以此自警。
4月5日,午饭后,王寂再次登上经阁,阁内有炽圣佛坛,四面墙壁绘有二十八宿,都出自辽代宫廷画师田承制(承制,官名,画师其名已不得而知了)。王寂看到九曜星官的塑像残缺了,就搜检行囊,找到十贯铜钱,交给寺僧溥公,让他负责修补齐全。王寂在阁内徘徊观览,又问溥公:“此寺额宝严,人复呼为药师院者,何故?”溥公说:“尝闻老宿相传,此辽药师公主之旧宅也。其后,施宅为寺,人犹以公主之名呼之。今佛屋,昔之正寝也;经阁,昔之梳洗楼也。”王寂感慨其变迁,赋诗一首。
4月6日,溥公向王寂出示了王寂已故的友人王平仲所编纂的《和蒙求始末》,《蒙求》是唐朝李翰所编的介绍掌故和各种知识的儿童启蒙读物,《和蒙求始末》也应该差不多。王平仲的弟弟曾请求王寂给该书作序,将要雕版印行,但王寂当时并未答应。王平仲其人生平不详,《和蒙求始末》一书今也失传。
4月7日,王寂翻阅寺内的银字《大藏经》及《大般若波罗密(蜜)多经》,都是高丽人刊刻和书写的。
4月8日,溥公向王寂出示四幅墨竹,并求诗,王寂分别以《弄晴》《洗雨》《披风》《古节》为题作诗。
4月9日,在宝严寺逗留八天之后,王寂重启旅程,离开懿州。这一天刮起了大风,尘土漫天,咫尺不辨,带路的驿卒也迷失了方向。到懿州东北方的山下时,有一条波涛汹涌、深不可测的大河阻隔道路。王寂一行向路边正耕作的农民问路,农民却说:“我非力田,无以为生,官人顾不得安闲耶?”说完一笑而去。王寂并没有责难农民,后作长诗一首,其中模拟农民的语气有“官人富贵年如此,胡不收身觅少休”之句。这说明时年六十余岁的王寂确实有了归隐之意。当晚,王寂宿于灵山县(今辽宁省彰武县以东、法库县以西一带)的佛寺。
4月10日,一早,王寂抵达庆云县(今辽宁省康平县齐家屯村古城),有随从献来蒲草包裹着的两条鲜鱼,想给王寂作为早餐。王寂命人拿来盆子盛满水,将鱼放入水中。不一会儿,两条鱼畅游如初。王寂舍不得吃,命随从将鱼放入河中,此事成为旅途中的一个插曲。
4月11日,晚上,抵达荣安县(今辽宁省康平县齐家坨子附近),此县昔在辽代为荣州,王寂仍在佛寺借住。在僧舍的墙壁上挂着一轴石刻墨拓本《施食放生记》,最后有“至和二年四月八日嘉禾陈舜俞记,熙宁七年五月七日眉山苏轼书”。可见,这件拓本也应该是从宋朝所得。王寂考证了一番,认为此文为苏轼在杭州书,是苏轼的传世墨宝。
4月12日,因为王寂此行专为审理案件,而在荣安县还有猛安谋克户(也就是女真人)与民户(也就是汉人)的田地诉讼没有审结,王寂在此地多停留了一天。午饭后,他翻阅韩愈的《韩文公集》,读到一首诗,“居闲食不足,从仕力难任。二者俱害性,一生恒苦心”,不禁心有戚戚焉。想到自己踏入仕途四十年,俸禄虽然优厚,但家庭负担重,随入随出,不免家业萧条。如果继续走仕途,难免有负朝廷;如果急流勇退,则家庭难享温饱。思前想后,难以定夺。于此,王寂虽然不无自我标榜之意,但他对仕途产生厌倦也是事实。
4月13日,王寂抵达归仁县(今辽宁省昌图县四面城古城),住于南城一座道观。晚上,王寂收到弟弟王元微的书信及《未央宫花头瓦砚诗》。
4月14日,王寂怀念起了故友高无忌。海陵王天德三年,高无忌担任归仁县主簿,当时王寂赴上京御试经过此地,高无忌殷勤款待,时间过去近四十年了。大定二十六年,高无忌任尚书右司郎中,随从金世宗到上京。当年,其夫人和儿子相继病逝,奴仆也死了数人。受此打击,高无忌了无生意,几个月之后一夕暴卒。高无忌堪称王寂的知己,因此王寂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故地重游,又想起故人,他作诗一首遣怀。
4月15日,王寂抵达柳河县(今辽宁省昌图县八面城古城),住宿于澄心庵。
4月16日,王寂以香供奉于旃檀木佛像前。(www.xing528.com)
4月17日,王寂抵达韩州(今吉林省梨树县偏脸城古城),住宿于大明寺。这天在路上,王寂看到路边有俗称“鸡儿花”的野花,不禁停下来久久观看。这是因为他的家乡玉田县的原野上开满了此花。王寂在家乡对此毫不在意,可是在异乡看到此花,难免勾起他的思乡之情。
4月18日,有老兵从辽阳来,带来了王寂长子钦哉的平安家书以及友人葛次仲的集句诗。
4月19日,大明寺的卧榻旁有四幅围屏,上绘四幅以戏曲故事为内容的彩画,分别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破镜重圆、郑六与狐狸精任氏、墙头马上。这四幅画堪称中国戏曲人物题材绘画的先河,王寂各题一绝句予以记叙。
4月20日,王寂白天睡觉,梦到了家乡的山水,醒来赋诗一首,始终充满老来奔忙的无奈以及对故园的眷恋。
4月21日,王寂抵达胡底千户寨(今辽宁省开原市北二百余里),这里是女真人的家园,王寂住宿在官职为司狱、姓为温迪罕的女真人家中。“胡底”是汉语“山”的意思,因为寨子在山下,故得名。路旁有野花,像金莲花一样而略小,叶子细密,当地称“耐冻青”,不惧寒冷,拨开积雪,能够看到其青翠可爱的样子。王寂摘了几束,放在座旁,终日观赏。
4月22日,王寂抵达南谋懒千户寨(吉林省四平市梨树县一带)。“南谋懒”是女真语,汉语意为“岭”。此寨靠近分水岭,故得名。王寂借宿于女真人术勃辇家,其家墙壁上挂着两幅卷轴画,绘有江天风雪,野鸭等水鸟游于枯荷断苇间。画上有蝇头小字写着“前翰林赐绯待诏刘边七十七岁写生”。王寂认为刘边是宋徽宗时期的宫廷画师,画是刘边入金之后流落在北方时所绘。王寂感叹刘边的生平,赋诗一首。
4月23日,王寂抵达松瓦千户寨。“松瓦”是女真语,汉语意为“城”。这天在山路上,王寂看到水碓,观赏了很久,感叹其古朴机巧。
4月24日,王寂住在特拨合寨。晚上,王寂登临附近小山,看到山南有几株杏树,蓓蕾还未绽放,回想起自己在汴京和洛阳市,刚刚过完元宵节,就能听到卖花声了,而此地春天将尽,才看到未开放的杏花,写了绝句三首,感叹其事。其一云:“柳色含烟冻已回,杏花迎日暖初开。须知造化无南北,更远春风也到来。”
4月25日,王寂住在辟罗寨姓高的渤海人家,此寨可能是渤海人聚居之地。“辟罗”是汉语“暖泉”之意,因为山间有一股温泉,冬天也不结冰,故得名。王寂刚要解衣入睡时,忽然听到房檐间有燕子的叫声,急忙查看,这是这个春天他第一次见到燕子。
4月26日,王寂抵达叩畏千户营。“叩畏”,汉语意为“清河”。晚上,王寂宿于耶塔剌处寨,“耶塔剌处”,汉语意为“火镰、火石”。这天,王寂看见在曲折的山路旁,有小溪流淌,小溪边有三四位采挖野菜的女性,都衣服整洁,没有化妆,一点都没有山野间的尘俗之态。其中有一人站在道旁,更是光艳照人,不是一般女性可比。这些天然去雕饰的女真女性,给王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马上随即赋诗四首以记录此事:“手携篮子满新蔬,雾鬓风鬟立暝途。约束前驱休问讯,罗敷嫌笑使君愚。”“荠芽蒲笋绕溪生,采掇盈筐趁早烹。想得见郎相妩媚,饭箩携去饷春耕。”“踏青挑菜共嬉游,不识风前月下羞。落日暖歌携手去,新声争信锦缠头。”“羞将明媚斗春妍,顾影徘徊只自怜。消得风流黄太史,国香流落叹随缘。”
4月27日,王寂抵达和鲁夺徒千户(今辽宁省开原市东六十余里)。“和鲁夺徒”汉语意为“松山”。王寂住在蒙古鲁寨。“蒙古鲁”汉语意为“钵盂子”。这一天,王寂长途跋涉,非常疲劳,感叹自己不似壮年那样跃马食肉了。
4月28日,王寂抵达鼻里合土千户营。“鼻里合土”,汉语为“范河”之意。这天,王寂要写书信,让主人拿来笔砚,主人拿来一个陶龟砚,砚台呈龟形,宽六寸多,长两倍于宽,从首至尾,从龟壳到四足都齐全。拿掉龟壳状的盖子,则其肩部是储水槽,背部是研墨处。王寂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造型的砚台,为此写了一篇《龟研引》。
4月29日,王寂抵达咸平府(今辽宁省开原市),住在官邸的安忠堂。往年,王寂因公务在咸平府住过两年。
4月30日,王寂的老乡王生见访,王生善于占卜,当初是因为人挑选墓地来到此地,后遂不归,已经二十多年了。王寂再次见到王生,王生贫穷依旧,只是容颜有了改变。王寂赠诗一首,劝他返回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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