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末文人章宗的诗词才华探析

金章宗是金代海陵王完颜亮之后又一个在诗歌领域有较高成就的皇帝。金末文人刘祁评价道：“章宗天资聪悟，诗词多有可称者。”平心而论，章宗的诗词还是脱离不了帝王生活的限制，没有完颜亮诗词具备的雄浑气魄和傲视天下的豪气，却多了一些纤丽旖旎的味道，艺术价值并不是很高。

金章宗《宫中绝句》一诗写道：“五云金碧拱朝霞，楼阁峥嵘帝子家。三十六宫帘尽卷，东风无处不扬花。”刘祁评价此诗“真帝王诗”，其实这首诗应是模仿唐朝诗人韩翃的《寒食》：“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两诗意境颇为近似，而且用词有相近乃至相同之处。《云龙川泰和殿五月牡丹》一诗堪称章宗诗词的代表作，诗云：“洛阳谷雨红千叶，岭外朱明玉一枝。地力发生虽有异，天公造物本无私。”云龙川泰和殿地处塞外，能生长牡丹实属不易。表面上章宗是借歌咏牡丹花来感叹天公造物并无私心，其实他也表达了女真人并非外夷，同样是中华一员，同样可以一统中华的思想。章宗还有其他几首诗，多为平平之作，如《水窦岩漱玉亭》“断岸连苍山，寒岩多积雪。中有万古泉，淙淙声不绝”，《送张建致仕归》（残）“从今画锦莲峰下，三乐休夸荣子期”，《命翰林待制朱澜侍夜饮诗》“夜饮何所乐，所乐无喧哗。三杯淡醽醁，一曲冷琵琶。坐久香成穗，夜深灯欲花。陶陶复陶陶，醉乡岂有涯”。

刘祁还说过：“明昌、承安间，作诗者尚尖新，故张翥仲扬由布衣有名，召用。其诗大抵皆浮艳语。”可见，刘祁认为明昌、承安年间，也就是章宗时期的诗风可以用“浮艳”来评价，张翥就是因为诗“多艳语”为章宗所喜，而被章宗召用的。由此可推知，章宗诗的格调也“浮艳”，可能这才是刘祁对章宗诗的真正看法。刘祁的看法有一定的道理，章宗的诗歌意境都不深远，词句也都较为浅白，《命翰林待制朱澜侍夜饮诗》更是较为低俗、无聊，这与章宗没有多少阅历、一直过着帝王生活是有关的。不过，章宗作为一个女真族的皇帝，能够积极学习汉族传统文化并且浸润其中，其精神也是难能可贵的。

章宗的词作现存两首，《生查子·软金杯》云：“风流紫府郎，痛饮乌纱岸。柔软九回肠，冷怯玻璃碗。　　纤纤白玉葱，分破黄金弹。借得洞庭春，飞上桃花面。”《蝶恋花·聚骨扇》：“几股湘江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金缕小钿花草斗，翠条更结同心扣。　　金殿日长承宴久。招来暂喜清风透。忽听传宣须急奏，轻轻褪入香罗袖。”其词较诗更为旖旎绵软，近于宋词的婉约派。这两首词描绘的都是宫廷中的闲散生活，有着较浓的“宫体”味，辞藻华美，语句轻佻，颇有李后主之风。

章宗不但写诗，还能评论他人的诗歌，刘祁说过一件事：“余先子翰林，尝谈章宗春水放海青，时黄山在翰苑，扈从，既得鹅，索诗，黄山立进之，其诗云：‘驾鹅得暖下陂塘，探骑星驰入建章。黄伞轻阴随凤辇，绿衣小队出鹰坊。抟风玉爪凌霄汉，瞥日风毛堕雪霜。共喜园陵得新荐，侍臣齐捧万年觞。’章宗览之，称其工，且曰：‘此诗非宿构不能至此。’”黄山就是金代著名诗人赵沨，章宗对此诗评价很高，认为它不但对仗工整而且功力深厚，可见章宗对诗歌有一定的鉴赏力。章宗还与文人、诗人王遵古、王庭筠父子有深入的交往，他为王遵古写过挽诗：“（王遵古）其殁也，道陵（即章宗）有诗悼之，其引云‘王遵古，朕之故人也。乃子庭筠，复以才选直禁林者首尾十年。今兹云亡，玉堂东观中，无复斯人矣。其家以遗文来上，寻绎之久，良用怆然’。”诗虽已不存，但章宗与王氏父子的交往也可称得上金代诗坛上的一段佳话了。(www.xing528.com)

金章宗的书法学宋徽宗的瘦金体，极尽其妙，几乎难以分辨，这也是野史传说他是宋徽宗重外孙的原因之一。章宗的书法代表作有中国古代绘画作品《女史箴图》上的一则《女史箴》题记：“欢不可以渎，宠不可以专。专实生慢，爱极则迁。致盈必损，理有固然。美者自美，翩以取尤。冶容求好，君子所仇。结恩而绝，职此之由。故曰：翼翼矜矜，福所以兴。靖恭自思，荣显所期。女史斯箴，敢告庶姬。”此题记分十一行书写，极尽瘦金体之妙。章宗还以其明昌内府中收藏有大量的中国历代书画著称，现存很多传世名画与法书都被他收藏过。他有专门用于收藏书画的七枚玉玺，即“秘府”“明昌”“明昌宝玩”“御府宝绘”“内殿珍玩”“群玉中秘”“明昌御览”。《北宋缂丝米芾题诗〈长春图〉》就钤有章宗七玺中的“御府宝绘”和“群玉中秘”。西南大学藏有一件《北宋蜀绣双冠图》，该绣品为绫子质地，高44厘米，宽30.7厘米，上绣雄鸡、鸡冠花等图案，并钤有“明昌御览”玉玺一方，该绣品应该是南宋赠给章宗的。

金章宗对音乐、戏剧也有浓厚的兴趣与精深的理解。元人认为“帝王知音者五人：唐玄宗、后唐庄宗、南唐后主、宋徽宗、金章宗”，对章宗评价极高，无怪乎章宗朝能够出现中国戏剧史上杰出的佳作—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

对于章宗的一生，《金史·章宗纪》评价道：“章宗在位二十年，承世宗治平日久，宇内小康，乃正礼乐，修刑法，定官制，典章文物粲然成一代治规。又数问群臣汉宣综核名实、唐代考课之法，盖欲跨辽、宋而比迹于汉、唐，亦可谓有志于治者矣。然婢宠擅朝，冢嗣未立，疏忌宗室而传授非人。向之所谓维持巩固于久远者，徒为文具，而不得为后世子孙一日之用，金源氏从此衰矣。昔扬雄氏有云：‘秦之有司负秦之法度，秦之法度负圣人之法度。’盖有以夫。”这段评价不失为公允之言。金章宗作为一代封建帝王，尤其是少数民族帝王，做出了他对中华民族的历史贡献，但其自身也难免具有封建帝王的种种缺点和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