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章氏发表了《征信论》,在这篇文章中章氏力图从多个维度论证如何正确认知传统史学中的“信史”观念。“推校”作史不违“信史”原则,这是章太炎在《征信论》中首当其冲指明的重要观点。何谓“推校”?简单地说就是对于已经发生的历史予以合理的推测与恰当勾画,其目的是还原历史的发展逻辑,减少不必要的悬疑与揣测,这是古代史家时常使用的一种著作手段,关于这个问题在近代再一次引起了学人的普遍关注,恰如梁启超所说:“史家道德,应儒鉴空衡平,是甚么,照出来就是什么;有多重,称出来就有多重,把自己主观意见铲除净尽。”[1]质言之梁启超反对史家在著作历史过程中对于史实进行合理的“推校”,因为这种行为很显然不可避免地杂糅了史家个人的价值观取向,但是章太炎的观点确与之不同,他说:“古人运而往,其籍尚在;籍所不著,推校其疑事,足以中微。”史家的这种行为,并非刻意美化历史,而是因为诸多历史事件的发生缺乏详实的记录,不能真切地反映出事物发展前因后果之间的关系,所以不得已“量度事情,诚以眇合。然皆以为揣得其状,备故府藏录也”[2]。如此就能正确地理解为何在古史中,记录了大量本已为人所不知,但却为后人所知的历史事件,所以章太炎在1922年的国学讲演中补充论曰国史“虽在极小部分还含神秘的意味,但大体并没神奇怪离的论调”[3]。所以史家在作史过程中这种“推校”,并非凭空臆断而成,反之却是合理地推测和估量后而做出的合乎事物发展逻辑的决策,这不仅不违背“信史”观,反之却促成了“信史”的完整性和说服力。
传统史学在发展过程中,“抽史”现象的存在,严重干扰了“信史”。在著作历史的过程中,断章取义地采纳和引用史料,以之作证史家自身的观点和论断,谓“史官固不悉知,知之亦不可具载”[4],已经违背了“信史观”的基本要求了。上自秦汉时代,下迄当今,史家作史喜好录入史论,《左传》中有“君子曰”,《史记》中于篇章末尾总有“太史公曰”,《资治通鉴》中“臣光曰”亦是司马光对于史事的评价,传统史学著作中的这些史论在某些时候确有醍醐灌顶之效,但是章太炎认为此类史论不宜宣扬过多。章太炎说古之可谓良史者,第一人当为老子。章太炎在《征信论》中断言:“盖昔老聃良史之宗,定著八十一章,其终有乱。”老子所传之《道德经》虽不可称为史书,但是其中折射出的深邃的哲学思想却为吾人所应当牢记之,“善者不辩,辩者不善”。同时“史本错杂之书,事之因果,亦非尽随定则,纵多施评议,亦乌能合科学耶”[5]?从中国传统史学发展角度言之,史论之作夥多,而可堪上乘者,左丘明、贾谊、两司马、班固数人而已,其余史论或失于偏颇,或失于不中要害,不能如实地阐明史实的价值和意义,恰如钱穆所说:“中国人主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故其著之文字,出之语言,仅略到己意而已”,其后则须要“自家体会”[6]。因此史论之必要性与其不信实,反不如阙如了。(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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