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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祸案:汪景祺、钱名世与雍正文字狱

时间:2023-08-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汪景祺与钱名世是雍正文字狱的第一批受害者,他们的得祸出于同一原因,即投献诗文攀附大将军年羹尧。年羹尧死后7日,汪景祺斩首。汪景祺前往探访,乘机投书干谒年羹尧,做了年羹尧的临时幕客。汪景祺这次西游著有《读书堂西征随笔》2卷,未刊印,年羹尧藏有抄本。

文祸案:汪景祺、钱名世与雍正文字狱

汪景祺与钱名世是雍正文字狱的第一批受害者,他们的得祸出于同一原因,即投献诗文攀附大将军年羹尧

年羹尧是汉军镶黄旗人,进士出身而有用兵之才,征战四川、青海、西藏等地(当时川藏一带发生叛乱),功勋卓著,康熙末年授定西将军兼理川陕总督。他一向依附雍亲王胤禛,妹为胤禛侧福晋(副王妃)。胤禛嗣位后,年羹尧备受宠信,自称待年如兄弟、父子、如朋好(见《雍正批谕旨》),累授川陕总督、太保、抚远大将军,爵封一等公,终因恃功骄纵目无王法而失宠。世宗觉得留下他是条祸根,决计杀一儆百,于是一连串的打击相继出手。

雍正三年(1725)二月,天象出现“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奇观,臣僚上表称贺,身为川陕总督的年羹尧也依例献贺表。世宗从他的表文中找出两条毛病:其一,字迹潦草;其二,成语“朝乾夕惕”写作“夕惕朝乾”。“朝乾夕惕”出自《易经·乾卦》卦辞:“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意思是终日勤慎,写作“夕惕朝乾”义旨不变,本无不可(犹如世祖诏书中写作“朝夕乾惕”亦可)。年羹尧贺表中用这个变换词序的成语颂扬世宗,世宗却认为:“年羹尧自恃己功,显露不臣之迹,其乖谬之处,断非无心”(三月二十三日《上谕》)。群臣闻风而动,弹章络绎,对年羹尧发起围攻。同年四月,年羹尧调为杭州将军;六月,削太保,剥夺一等公爵位;七月,黜为闲散旗员;九月,下刑部狱;十二月,议政王大臣劾年羹尧犯92条大罪。至此,世宗令年羹尧自裁,家产籍没,亲族、同党或斩或流或贬,一大批人受到清洗或处罚。这就是著名的年羹尧案,其中不无文字狱的成分。世宗诛年,别有隐情。据云:年羹尧、隆科多皆因泄漏世宗继位之隐秘而遭忌致祸(详孟森《清世宗入承大统考》)。

年羹尧死后7日,汪景祺斩首。

汪景祺原名日祺,字无已,号星堂,浙江钱塘(今杭州)人,潦倒文场近40年,虽然中了举人,仍与富贵无缘。雍正初年,其友胡期恒任陕西布政使,是上司年羹尧的心腹。汪景祺前往探访,乘机投书干谒年羹尧,做了年羹尧的临时幕客。汪景祺这次西游著有《读书堂西征随笔》2卷,未刊印,年羹尧藏有抄本。年羹尧获罪抄家,这部《随笔》被缴进宫中呈达御览。世宗读毕,恶狠狠地在首页题字两行:“悖谬狂乱,至于此极!惜见此之晚,留以待他日,弗使此种得漏网也。”

《读书堂西征随笔》原本久佚。据民国故宫博物院就残本排印之本,内有《上抚远大将军年公书》一篇,于年羹尧极尽谀颂。至称为“宇宙第一伟人”。又有《功臣不可为》一篇,把历史上“狡兔死,走狗烹”的现象归罪于最高统治者。文中写道:

彼夫猜忌之主,其才本庸,而其意复怯。当贼寇昌炽时,望烽火则心惊,见军书则股栗。忽有奇才异能之臣起而戡定群凶,宁谧四海,捷书一奏,喜出非常,七宝庄严之殊礼宠遇之。迟之既久,则转念曰:敌人如此其横肆,兵事如此其周章,而此臣竟翦灭之,万一晋阳之甲兴,谁复能捍御者?于是而疑心生焉矣。

既而阅所上纪功册,某处斩首几十万,某处拓地几千里,某处招抚若干,某处虏获若干,心胆震惊,魂魄荡慑,于是而畏心生焉矣。

既建奇功,复膺异数,位崇五等,礼绝百僚。内外臣工以其为朝廷之所重也,无不敬而奉之,谄佞小人趋承恐后,长跪叩首,待之逾于常礼。而且题官则嫌其专擅,奏销则防其冒滥,叙功则憾其诈伪,卤获则谓其私藏,触处挂碍,争宠者又从而构之,于是而怒心生焉矣。

彼自谓受恩既深,以忠荩为报国,怀光欲去卢杞,李晟思慕魏徵,而爱昵不可遽除,忠言不能入耳,反恨其无礼于君,恃功骄横,于是而厌心生焉矣。

疑也,畏也,怒也,厌也,以此四者待功臣,有不凶终而隙末者乎?

这篇史论似乎是向年羹尧敲警钟。

《随笔》文字有的对当时的官吏选拔制度和官场风气表示不满,据说还有诗讥讪圣祖“皇帝挥毫不值钱”。又非议圣祖谥号及雍正年号,所收《历代年号论》说“正”字分拆则为“一止”,是不祥之兆,历朝帝王凡年号有“正”字者均历凶险,如金海陵王(有“正隆”)、金哀宗(有“正大”)、“元顺帝(有“至正”)、明英宗(有“正统”)、明武宗(有“正德”)等。(www.xing528.com)

世宗批语所云“悖谬狂乱”,大概指此类文字,但对汪景祺处罪的谕旨只称汪景祺“作诗讥讪圣祖仁皇帝,大逆不道”。于是汪景祺被处斩,枭首示众,妻子儿女发配黑龙江给“披甲人”(满洲官兵)为奴。其兄弟叔侄连坐流放宁古塔,疏远亲族凡在官者均革职,交原籍地方官管束。由于株连广,汪景祺所侨居的平湖县城甚至谣传将“屠城”,居民惊惶逃窜,地方官特为晓谕辟谣。

钱名世处罪在雍正四年(1726)三月。他虽然没有被杀头,但遭遇不比杀头好受。

钱名世字亮工,号纲庵,江南武进(今江苏武进)人,康熙四十二年以一甲第三名中进士,授翰林编修,升侍读。他与年羹尧是乡试同年(二人均于康熙三十八年中举,一在南闱,一在北闱),大概因此而有交谊。雍正二年,权势赫赫的年羹尧入京觐见,钱名世赠诗谀颂,有“分陕旌旗周召伯,从天鼓角汉将军”,“钟鼎名勒山河誓,番藏宜刊第二碑”等句。康熙末年,皇十四子胤定远大将军,出征青海、西藏,圣祖曾为他立碑纪功。所谓“第二碑”,意思说论功劳年羹尧也该像胤一样立碑褒场。胤曾是康熙末年争夺储君之位的重要角色,世宗即位后立即解除他的兵权(后来又加以禁锢),本是最不该提起的人物,钱名世竟不知回避。

年羹尧受诛,钱名世当然在劫难逃。世宗给他加的罪名是“曲尽谄媚,颂扬奸恶”及“诗语悖逆”,但没有杀他,只是把他革职逐还原籍。却又御书“名教罪人”四字,命钱名世原籍地方官制成匾额,悬挂在钱家中堂上(一说挂在大门上)。赐字题匾本是圣祖宠异臣僚的惯用手段,如为范文程祠堂题“元辅高风”,为李光地题“方重醇深”等。世宗也偶尔仿效,如为杨名时题“清操夙著”,为田从典题“清谨公方”等。世宗出蓝更青之处是变意而用,易褒为贬。据说始作俑是唐代卢奂,周亮工《书影》卷一引《天宝遗事》:“卢奂任大郡,恶人家门首,立石刻其罪名,即今州县送恶人牌悬门之始。”奇耻大辱的“名教罪人”赐号,不但使钱名世本人无脸做人,而且使他的亲族宗党乃至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世宗还命常州知府、武进知县每月初一、十五两日往钱家查看匾额悬挂情形,如未悬挂则呈报督抚奏明治罪。

这还不够,当钱名世南返离京时,世宗又命京官自大学士、九卿以下都作讽刺诗为他“赠行”,结果共有385人奉诏作诗。世宗将诸诗一一过目后,交付钱名世辑成专集,集名题为《名教罪人诗》(一说题为《御制钱名世》。民国时,故宫出版《名教罪人诗》1卷,作者385人),刊印后颁发各省学校,使天下士人知晓。讽刺诗作得好的当时给予表扬,作得不好的则给予处分。正詹事陈万策有句云:“名世已同名世罪,亮工不异亮工奸”,含意尖刻,造句新巧,获世宗夸奖。翰林侍读吴孝登(一作吴孝澄)因作诗“谬妄”,被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其同僚陈邦彦、陈邦直兄弟也因诗句“乖误”而革职。武英殿纂修方苞的讽刺诗是这样写的:

名教贻羞世共嗤,此生空负圣明时。

行邪惯履欹危径,记丑偏工谀佞词。

宵枕惭多惟觉梦,夏畦劳甚心独知。

人间无地堪容立,老去翻然悔已迟。

这应是《名教罪人诗》的标准作品。

古人云:士可杀而不可辱。人生到此,钱名世真不如索性吃一刀,可是“圣主”偏要拿他寻开心,辱而不杀。这位“名教罪人”不知死于何年,据说他为人“非端士”,参与修《明史》竟将万斯同写的几篇传稿掠为己作(《陈垣学术论文集·钱名世轶事》)。身为翰林清望官,作诗讨好跋扈的边将,也的确有失身份。但不管怎样说,世宗辱士虐人也太过分了,而谕旨解释说:“伊既以文词谄媚奸恶,为名教所不容,朕即以文词为国法,示人臣之炯戒。”

然而,未曾“以文词谄媚奸恶”的,世宗同样“以文词为国法”。康熙末年,工部侍郎揆叙依附皇八子胤禩,为其争太子之位效力,卒谥“文端”。世宗嗣位后削夺揆叙谥号,把他的墓碑文字磨去,改刻为“不忠不孝阴险柔佞揆叙之墓”。胤禩的另一党羽阿灵阿的墓碑也被改刻为“不臣不弟暴悍贪庸阿灵阿之墓”。又将胤禩改名为“阿其那”,胤禟改名为“塞思黑”。二名均为满语,据说意为猪狗。这类刻薄的恶作剧亏世宗想得到做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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