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惨案：历时五天的血战及其后果

刘瑾的奸逆阴谋并没有唤醒武宗。刘瑾死后，武宗的玩乐嗜好非但不见消退，而且变本加厉，佞人江彬便成为他的“导游”新宠。他经常公开或秘密地巡游宣府、大同等地，一年半载不回京。当时鞑靼（蒙古人后裔的一族）小王子常在宣府、大同一带骚扰，武宗便借御寇巡边之名，行游玩享乐之实。更拿朝廷官号礼制当儿戏，煞有介事地自封自受“大将军”、“镇国公”诸称号。翻开《明史·武宗本纪》，看看他两年中的行踪和荒唐表演：

正德十二年（1517），八月初一日，微服到昌平。初三日，朝臣梁储等三人追到沙河，请武宗回跸，不听。初六日抵居庸关。巡关御史张钦闭关不放武宗出关，武宗无奈，只得逗留昌平，十三日始返京。二十三日夜间微服出德胜门，到达居庸关（据载夜宿羊房民舍）。二十八日出关抵宣府，命太监谷大用把守关门，不许朝官出关谏奏。九月十九日到达阳和，自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十月初五日始，在应州监督军队与入侵的鞑靼小王子开了一仗，历时五天，尔后进驻大同。十一月十一日返回宣府，此后留在宣府到闰十二月度过除夕。

十三年（1518），正月初六日从宣府返抵京师。二十一日，离京到达宣府。二月十三日，因太皇太后崩，从宣府返抵京师。三月初九到昌平。四月初一日到昌平谒六陵，顺便游密云。五月初一日驻跸喜烽口，初十日返回京师。七月初九日，自京师到达宣府。八月十八日，自宣府到达大同。九月初三日，自大同到达偏头关，降敕自封“镇国公”，自取假名“朱寿”。敕文写道：

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亲统六师，肃清边境，特加封镇国公，岁支禄米五千石。吏部如敕奉行。

十月初二日渡黄河；十三日，到达榆林。十一月十六日自榆林到达绥德，临幸总兵戴钦宅。十二月十三日渡黄河到达石州；二十三日，到达太原，在太原过除夕，次年正月十七日返回宣府。

据上可知，两年中武宗大半时光在边关巡游。古人说“兵者凶器，战者危事”，武宗却当作戏耍玩乐。

正德十四年（1519）二月，武宗从宣府回到京师才半个月，在自我加封“太师”之后，又传谕礼部说要巡幸两畿、山东，瞻拜泰山，命准备一应仪典。这时明王朝外有鞑鞑之患，内有宁王朱宸濠逆谋（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又值饥荒，流民遍地，局势岌岌可危。昏君已经在外逛游了两年，刚回京又要南巡，稍有忧国之心的臣子也忍不住要说几句了。于是出现一场谏南巡的大请愿，最后化作史无前例的大惨案。(www.xing528.com)

先是谏官伏阙谏，遭到训斥。接着，翰林修撰舒芬、吏部员外郎夏良胜、礼部主事万潮、太常博士陈九川（以上4人都是江西籍，时称“江西四谏”）等人发起，邀约各部曹官员集体上疏，得到众人响应。于是舒芬约了翰林院一群同僚率先联名上疏。一唱百和，吏部有郎中张衍瑞等14人，刑部有郎中陆俸等53人，礼部有郎中姜龙等16人，兵部有郎中孙凤等16人，相继联名上疏。此外联名上疏的还有太理寺正周叙等33人，零星上疏的有兵部郎中黄巩等6人。

明黄景昉《国史唯疑》云：“吴伯宗不屈于胡惟庸，极论其不法状。此词臣抗章弹事之始。张昇、罗伦疏实祖是，次舒芬矣。四人皆江右状元，山川风气欤？学问渊源欤？异哉！”其言发人思考。

武宗被声势逼人的谏诤浪潮所激怒，悍然采取镇压措施。三月二十日，黄巩等6人被逮入锦衣卫狱，舒芬等107人罚跪午门外。金吾卫都指挥佥事张英以死相谏，拔刀自刎，被卫士制止后廷杖而死。二十二日，周叙等33人被逮入锦衣卫狱。二十五日，在午门外整整跪了5日的舒芬等107人分别受廷杖。舒芬廷杖30，谪为福建市舶司副提举。四月十五日，黄巩、周叙等39人受廷杖，先后死11人，其余削籍为民。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风潮的罹祸者大都是主事、郎中之类中下层京官。大官以持禄保位为上策，“慎默”不语。专职谏诤的御史、给事中一试遭挫，便不再出头，似乎都变得“识时务”了。

武宗南巡的兴头终于被这场谏诤风潮打消，接踵而来的是六月宁王的造反，武宗御驾亲征。不承望书生出身的南赣巡抚王守仁很快平息了逆乱，生擒宁王。好武嗜战的武宗闻报怏怏不乐，觉得错过了一次出风头的机会。他有意压下捷报，想玩一场战争游戏，即把宁王放回鄱阳湖，然后由他率领大军与宁王作战，把宁王擒获。游戏虽然没有玩成，这个主意不愧为独出心裁。过了一年多，这位荒唐天子终因纵欲过度死在平时寻欢作乐的豹房，寝不正寿不终，苟活3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