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文祸在儒学领域有过历时漫长的程朱“伪学”之禁,这实际上是一场党禁,未见因著书得祸的事例。发生在高宗时的程瑀《论语讲解》案,其书虽属儒学范畴,罪名却非关“伪学”,而是“谤讪”。
程瑀字伯宇,饶州浮梁(今江西景德镇)人,绍兴中仕至兵部尚书,因反对和议受秦桧排挤,以龙图阁学士知信州,既而称病提举江州太平宫,终因通书于李光,降为朝议大夫而卒。他生前著有一部《论语讲解》(或作《论语说》),身后被京西转运副使魏安行刻印了数千部,知饶州洪兴祖为它写了序言。绍兴二十四年(1154),右正言王珉先后两次上疏举劾书中有“谤讪”,又说洪兴祖序言有“怨望”。被指为“谤讪”的主要有:
《论语·述而》篇有“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等语,程瑀解释“弋不射宿”句说:“孔子不暗中伤人。”
《论语·微子》篇载周公教诲其子鲁公(伯禽)之言:“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人。”
程瑀讲评说:“周公的话使人读了流泪。”(www.xing528.com)
毫无疑问,程瑀的讲解是有感而发。秦桧也知道话是冲自己说的,于是下令销毁书籍和印版,洪兴祖编管昭州,魏安行编管钦州,程瑀二子与二孙免官。时为绍兴二十四年(1154)十二月。
宋人著书多、印书多,经、史著作之外,诗话、杂著之类也有犯忌被禁毁的,如前文叙及的蔡絛《西清诗话》、刘攽《中山诗话》等。又如著名学者郑樵从兄郑厚少时著《艺圃折衷》,后刻板印行,绍兴十三年(1143)被人告发书中有诋排孟子之言,诏令焚毁书板。郑厚当时已因事罢官,未加重处分。又晁说之也因所著《儒言》讥贬孟子,引起高宗不满。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载:建炎三年正月,“徽猷阁待制提举杭州洞霄宫晁说之告老,上曰:‘是尝著论非孟子者?孟子发眀正道,说之何人?乃敢非之!可进一官致仕’”。晁说之被勒令致仕后,心情压抑,寻卒。他非议孟子的著述还有《奏审皇太子读孟子》、《诋孟》。其实,两宋不满于孟子的学者颇多,如司马光《疑孟》、李觏《常语》、刘敞《明舜》、刘原道《资治通鉴外纪》、张俞《谕韩愈称孟子功不在禹下》、又陈次之、傅野皆有《述常语》,何涉、冯休皆有《删孟》(见邵博《邵氏闻见后录》),即便是名儒李觏、司马光,也曾对孟子有攻击性言论。王安石独尊孟子,作《孟子》诗云:“何妨举世嫌迂阔,故有斯人慰寂寥。”司马光、晁说之均属元祐党,他们攻孟是有意与王安石立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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