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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庭坚与《神宗实录》案:三千年文祸(第3版)成果

时间:2023-08-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宋代官史纂修的最大事故,是黄庭坚等人修《神宗实录》之祸。元祐六年,《神宗实录》修成,黄庭坚等人依例获得恩赏。黄庭坚亲见其事,如实记载在《神宗实录》中,审问中仍坚持事实,直言以对。章惇之流依据王安石所记《日录》重修《神宗实录》,并下令禁毁旧本,私藏者治罪。黄庭坚友人秦观,也是“苏门四学士”之一,参与《神宗实录》的编纂,坐累由杭州通判贬监处州酒税。

黄庭坚与《神宗实录》案:三千年文祸(第3版)成果

宋代官史纂修的最大事故,是黄庭坚等人修《神宗实录》之祸。哲宗嗣位之初,照例要修前朝实录,于是选调人员组成一个撰修《神宗实录》的班子,挂衔领头的是司马光,司马光死后为吕大防。实际执笔的是黄庭坚、范祖禹、赵彦若等人,所依据的原始材料主要有司马光私人所藏的记事等。元祐六年,《神宗实录》修成,黄庭坚等人依例获得恩赏。

过了数年,高太后去世,哲宗亲政,朝政全盘翻案。邓圣求、蔡元长上章讦之为“谤书”,当权的章惇、蔡卞及其徒党提出要重修《神宗实录》,说黄庭坚等人秉笔不公,从中摘出千余条“诬谤、不实”的记事。于是组织人员逐条审查,结果绝大多数事条都证明不诬,只剩下32条可以提交讨论。其中最典型的一条是记当时人语:“用铁龙爪治河,有同儿戏。”这条记录的来由是这样的:

神宗熙宁间,作为新法大政之一,朝廷调集人力疏浚黄河。有人提议把铁龙爪沉在河底,一端用绳索系在船上,船拖着铁龙爪从上游往下游急驶,让铁龙爪把泥沙挠松冲走。王安石采纳了这项建议,并加以改进,即用巨木联结多个铁爪做成耙状铁龙爪,缚以巨石下沉江底,然后用两条船并排拉着它耙沙。可是经试验效果并不理想,于是被反对新法的人们传为笑谈,而有“儿戏”之讥。(参《宋史·文彦博传》)

黄庭坚亲见其事,如实记载在《神宗实录》中,审问中仍坚持事实,直言以对。章惇之流不问青红皂白,硬是以《神宗实录》为借口把黄庭坚贬为涪州别驾、黔州安置。吕大防、范祖禹、赵彦若等人也被牵累获咎。章惇之流依据王安石所记《日录》重修《神宗实录》,并下令禁毁旧本,私藏者治罪。前司谏陈瓘著《尊尧集》,专攻王安石《日录》的诬妄僭越,因此被羁管台州。知州受执政指使,胁迫陈瑾交出《尊尧集》,未能得逞。

与章惇的做法相似,后来蔡京、蔡卞也按自己的意愿修成《神宗实录》和《哲宗实录》,毁灭不合私意的《时政记》和《日历》。据周密《齐东野语·朱墨史》载,“绍圣中,蔡卞重修《神宗实录》,用朱黄删改。每一卷成,辄纳之禁中。盖将尽泯其迹,而使新录独行”。至绍兴中,高宗又嫌章惇、蔡京之流的《重修神宗实录》和《哲宗实录》取舍不公,命史馆重加考订,赵鼎负责监修。《老学庵笔记》云:“内侍梁师成家乃有朱墨本,以墨书元祐所修,朱书绍圣所修,稍稍传于士大夫家。绍兴初,赵相鼎提举再撰,又或以雌黄书之,目为黄本。然世罕传。世所传为朱本、墨本。”黄庭坚居黔州三年,以亲嫌移居戎州。徽宗立,起监鄂州税,移知太平州,到任九日罢职主管玉隆观。这时湖北转运判官陈举告发他在鄂州所作《荆南承天院记》为“幸灾”(“灾”指哲宗之崩)、“谤国”,黄庭坚坐罪除名、羁管宜州。时为崇宁三年(1103)正月。

陈举的告发是受宰相赵挺之唆使。黄庭坚早年与赵挺之共事,对赵挺之多有戏谑侮慢之言。比如赵挺之自鸣得意地说起乡下最重润笔,他为人作墓志,主人家用太平车装载礼品回报。黄庭坚讥讽道:“太平车中装的想必是萝卜、瓜果吧?”赵挺之为此怀恨于心。后来他依附蔡京而得志,大治元祐党人,黄庭坚正好撞在冤家手里。

祸不单行,黄庭坚在宜州又被人告发他题诗“谤讪”。他当年在黔州,有人赠送一幅画屏,上画蝴蝶蜘蛛所害,群蚁在蛛网下抬运蝴蝶残骸的情状。他观后有感,作《题画屏六言》云:

蝴蝶双飞得意,偶然毕命网罗。(www.xing528.com)

群蚁争收坠翼,策勋归去南柯。

诗题在画屏上,后来流落不知去向。这时被人拿到东京相国寺出售,被人买下呈送蔡京,指为“谤讪”。蔡京发怒,要把黄庭坚移贬永州。黄庭坚此时已在宜州病死,蔡京闻讯方才作罢。时为崇宁三年(1104),正是党禁肆虐之际。

黄庭坚字鲁直,号山谷,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人,从苏轼游,为“苏门四学士”之一。二人文名相近,政见、命运也相似,世称“苏黄”,又称“坡谷”。清人王士禛云:“宋以忠厚开国,然文字之祸亦他代所无,而于坡谷尤甚矣。”(《居易录》)

黄庭坚友人秦观,也是“苏门四学士”之一,参与《神宗实录》的编纂,坐累由杭州通判贬监处州酒税。既而被政敌找借口编管郴州,移横州,再移雷州。徽宗嗣位之初召还,途中死于滕州。

官史之祸在北宋前期也有所闻。真宗咸平间,知制诰王禹偁参预修《太祖实录》,宰相张齐贤、李沆说他“以意轻重其间”,以此贬知黄州。《太祖实录》修成于太平兴国八年(983),因没有突出陈桥兵变中太宗之功,故真宗咸平元年,诏命重修,二年书成。监修大臣为吕端、李沆,参修诸臣有钱若水、王禹偁、梁颢、赵安仁。王禹偁是当时著名文士,性直敢言,屡次冒犯执政。所谓“以意轻重其间”,可能是敢于是非褒贬,为执政所不喜。《东都事略》记其致祸根源是“直书其事”,则并非以私意“轻重其间”。文莹《玉壶清话》谓“王禹偁撰太祖玉册、徽号,语涉轻诬,以此黜黄州”,所言“语涉轻诬”,自然是因“直书其事”。

又元袁桷《修辽金宋史搜访遗书条列事状》载:“《宋太祖实录》旧有两本,一是李昉诸臣所为,太宗屡曾宣索,已有避忌。至真宗咸平再修,王禹偁直书其事,出为黄州。禹偁所著建隆事,足见深意。前实录无太宗叩马一段,后录增入,显是迎合。”(《清容居士集》卷四十一)陈桥兵变本是太祖预谋,赵光义、赵普实不与谋。及赵光义继位,为了显示自己得位之正,乃让史官重修实录,说当时与谋有大功,故太祖有意传位给他。王禹偁仍然直书,故得祸。(参阅邓广拓《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故事考释》,收入《邓广拓学术论著自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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