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党争发生在仁宗庆历前后,党争之初有欧阳修投书得祸事件。要明白事情的究竟,必须从党争双方的关键人物范仲淹和吕夷简的冲突说起。
仁宗12岁即位,章献太后临朝听政。即位不久,太后做主册立郭皇后。但仁宗并不喜欢郭氏,他所宠幸的是张美人,后来又宠幸尚美人和杨美人。明道二年(1033)太后崩,仁宗亲政,倚任宰相吕夷简。有一回,尚美人在仁宗面前说话放肆,冒犯了在座的郭皇后。将门之女郭皇后一时冲动,上前打尚美人的耳光,仁宗急忙起身救护,正好重重挨了一掌。仁宗不由大怒,当即召来吕夷简看他脸上的掌痕,决心废黜郭皇后。吕夷简曾被郭皇后说过坏话,心中不无芥蒂,当然由衷赞成,于是郭皇后被废。
在“朕即国家”的时代,皇帝的家事被认为是国家大政,于是御史中丞孔道辅、右司谏范仲淹等十人伏强谏,认为郭皇后没有大过,不该废。仁宗和吕夷简被激恼了,传诏贬孔道辅知泰州,范仲淹知睦州,其余各罚铜20斤。时为明道二年十二月。范仲淹和吕夷简之间的对立冲突从此开始。
范仲淹字希文,苏州吴县(今江苏苏州市)人,作为北宋一代名臣,其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他一生肝胆、行为的真实写照。面对宋王朝的积弊和危机,他有心兴一番革新事业,并得到许多志同道合之士的支持。数年后,范仲淹回朝任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这时执政的仍是吕夷简。此人为相多年,虽无大奸恶(《宋史纪事本末》多载其善),但因循苟且,无所建树,以致吏治败坏,用人唯亲的现象尤为朝士所不满。于是范仲淹作了一张图表,题为《百官图》(似为代拟的百官委任名单),说明怎样择任官僚才是公正。他把《百官图》直接呈奏仁宗,认为用人之权不应由宰相一手操纵。吕夷简对此岂能忘怀。后因契丹威胁,朝廷讨论建大名府为北京之事,范、吕二人意见不合,互有讥斥。范仲淹情辞激烈,举汉成帝时尸位误国的张禹影射吕夷简。吕夷简大怒,讦诋范仲淹荐引朋党、离间君臣。仁宗偏袒吕夷简,贬范仲淹知饶州,同时命御史台张榜朝堂,训诫百官不得私结朋党越职言事。
范仲淹立朝有风节,威望高,贬官后朝官多上疏申救,为他抱不平。秘书丞余靖(字安道)上疏请仁宗收回成命,追还范仲淹,竟因此罢职,出监筠州酒税。太子中允尹洙(字师鲁)上奏自称与范仲淹有师友情谊,理应按同党治罪,于是罢职出监唐州酒税。身为左司谏的高若讷却默无一语,为了躲避舆论指责,他甚至公开诋毁范仲淹,认为当黜。馆阁校勘欧阳修一向推重范仲淹,耳闻目睹高若讷的无耻行径,便投书斥之为“君子之贼”,讽刺他“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这就是著名的《与高司谏书》。
欧阳修不愧为文章宗师,他把满腔义愤以及对高若讷的极度鄙视包藏在委婉客气的言辞中,让对方读了虽然羞恼却又无从发作。欧阳修在书启中写道:
希文平生刚正好学,通古今,其立朝有本末,天下所共知。今又以言事触宰相得罪。足下既不能为辨其非,又畏有识者之责己,遂随而诋之,以为当黜,是可怪也。夫人之性,刚果懦软,禀之于天,不可勉强,虽圣人亦不以不能责人之必能。今足下家有老母,身惜官位,惧饥寒而顾利禄,不敢一忤宰相以近刑祸,此乃庸人之常情,不过作一不才谏官尔。虽朝廷君子,亦将闵足下之不能,而不责以必能也。今乃不然,反昂然自得,了无愧畏,便毁其贤以为当黜,庶乎饰己不言之过。夫力所不敢为,乃愚者之不逮;以智文其过,此君子之贼也。
且希文果不贤耶?自三四年来,从大理寺丞至前行员外郎作待制日,日备顾问,今班行中无与比者,是天子骤用不贤之人?夫使天子待不贤以为贤,是聪明有所未尽。足下身为司谏,乃耳目之官,何不一为天子辨其不贤?反默默无一语,待其自败,然后随而非之。若果贤邪?则今日天子与宰相以忤意避贤人,足下不得不言。是则足下以希文为贤,亦不免责;以为不贤,亦不免责,大抵罪在默默尔。(www.xing528.com)
昔汉杀萧望之与王章,计其当时之议,必不肯明言杀贤者也。必以石显、王凤为忠臣,望之与章为不贤而被罪也。今足下视石显、王凤果忠邪?望之与章果不贤邪?当时亦有谏臣,必不肯自言畏祸而不谏,亦必日当诛而不足谏也。今足下视之,果当诛邪?是直可欺当时之人,而不可欺后世也。今足下又欲欺今人,而不惧后世之不可欺邪?况今之人未可欺也。
伏以今皇帝即位以来,进用谏臣,容纳言论,如曹修古、刘越虽殁,犹被褒称。今希文与孔道辅皆自谏诤擢用,足下幸生此时,遇纳谏之圣主如此,犹不敢一言,何也?前日又闻御史台榜朝堂,戒百官不得越职言事,是可言者惟谏臣尔。足下在其位而不言,便当去之,无妨他人之堪其任者也。昨日安道贬,师鲁待罪,足下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是足下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尔。所可惜者,圣朝有事,谏官不言而使他人言之,书在史册,他日为朝廷羞者,足下也。(《欧阳文忠公文集)卷六七)
书末用挑战口吻写道:“愿足下直携此书于朝,使正予罪而诛之。”
高若讷收读此书,果然上奏朝廷。于是欧阳修被加上“妄形书牍,移责谏臣,恣陈讪上之言,显露朋奸之迹”的罪名,贬为峡州夷陵令。时为景祐三年(1036)。夷陵即今湖北宜昌,当时为荒僻小县,欧阳修在那里留下著名诗篇《戏答元珍》,傲吟:“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
欧阳修字永叔,吉州庐陵(今江西永丰)人,四岁丧父,在寡母教诲下刻苦自学,得中进士,仕至参知政事。他一生名节德范就是从夷陵之行开始的,而堪称党争文章典型的《与高司谏书》便是他的“成名”之作。
范仲淹、欧阳修等人的谪贬标志庆历党争第一回合的结束。在这一回合中,余靖、尹洙、欧阳修等人激于忠义,坚定地站在范仲淹一边,因此被宰相吕夷简和参知政事夏竦之徒骂为“党人”,朋党之论从此兴起,政治斗争与宗派斗争交织在一起。文字狱则成为党争的利器,得势的一方借以打击失势的一方,可谓百发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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