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影响最大的诗案是刘禹锡题桃事件。
刘禹锡字梦得,洛阳人(乡贯或作彭城,即今江苏徐州),祖籍中山(今河北定县),是北朝匈奴族的后裔,贞元中擢进士出仕。顺宗永贞时,新用事的朝臣王叔文、王伾等发起一场政治革新,企图打击宦官势力,革除朝廷积弊。时任屯田员外郎的刘禹锡和挚友柳宗元等积极参与其事。不久,患重病的顺宗被迫禅位于太子(即宪宗),政局剧变,王伾贬死,王叔文被杀,刘禹锡、柳宗元等8人贬为边远州郡司马,史称“二王八司马”事件。刘禹锡贬为朗州司马(初拟贬连州刺史),在朗州(今湖南常德)度过了10个春秋。
元和十年(851)二月,刘禹锡与柳宗元等人应召返回长安,宪宗似乎想改善一下他们的待遇。正当花开时节,长安城中著名道观玄都观桃花怒放,赏花士女络绎不绝。刘禹锡加入赏花的人流,乘兴作了一首绝句,题为《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诗云: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篇中借玄都观新栽桃树潜喻朝中新贵,含有蔑视、嘲讽的意味。据说执政本来打算把刘禹锡留在朝廷,被这首“语涉讥刺”的诗篇所激怒,便让他出为播州刺史。御史中丞裴度与刘禹锡相知,以刘母年迈为由替他说情,于是改在旅程稍易的连州为刺史。
刘禹锡在连州任职五年,后移夔州、和州,文宗太和二年(828)召回朝廷授礼部主客郎中。这时距上次被召已有14年之久,当年“刘郎”已是皤然一叟。57岁的刘禹锡重游玄都观,作《重游玄都观绝句》并缀以小序。其文云:
予贞元二十一年为尚书屯田员外郎,时此观中未有花木。是岁出牧连州,寻贬朗州司马。居十年,召还京师,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红桃满观,如烁晨霞,遂有诗以志一时之事。旋又出牧,于今十有四年,得为主客郎中。重游兹观,荡然无复一树,唯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因再题二十八字,以俟后游。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www.xing528.com)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作者生就的倔强个性,在险恶的政治风浪中百折不挠,身处逆境而不悲观消沉。“种桃道士归何处”二句犹如说:当年的权贵如今何在?我刘禹锡到底有重返朝廷的一天!小序所云“以俟后游”,表明他仍将关注时局,看看政界“玄都观”里又有什么翻云覆雨,不怕再做一回“前度刘郎”。刘禹锡题诗所表现的这种态度,使宰相李宗闵、牛僧孺辈感到不愉快。另一宰相裴度本来想让刘禹锡做知制诰,终于未能实现。
以上是刘禹锡题桃事件的经过。与后世文字狱比较,这一事件简直不能算祸难。那时没有造文字狱的风气,不然,刘禹锡早就闯下大祸。他在朗州写作《聚蚊谣》、《飞鸢操》、《昏镜词》、《百舌吟》之类政治讽刺诗,对政敌那样强烈的憎恨,那样露骨的讽刺,岂能逃脱罗网?
刘禹锡第二次因诗遭忌,仕途受抑,在郎中、学士之类职位上迁来转去,后来再度外任刺史,最后以太子宾客的虚衔“分司东都”,终老洛阳。他晚年最投契的诗友是白居易,两位思想平和、生活安闲的老人同居洛阳,诗酒相酬,颇不寂寞。
白居易字乐天,下邽(今陕西渭南)人,早年也曾因诗遭忌。他年轻时连登进士、制科,在地方和朝廷做小官,有“兼济天下”之志。好作诗,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与元九书》),为此写了许多反映社会弊病和民间疾苦的诗篇,如《秦中吟》10首,《新乐府》50首等。他想“以诗为谏”,讽喻宪宗和执政者,使之感悟,岂料“志未就而悔已生,言未闻而谤已成”(《与元九书》)。
元和十年(815),白居易因“僭越言事”诸端被劾,自左赞善大夫贬为江州司马。在江州,他满怀心事给挚友元稹写了一封长信,即文集中的《与元九书》。文中写到他的诗篇在官僚政要中引起的反应,有云:
凡闻仆《贺雨》诗,而众口籍籍,已谓非宜矣;闻仆《哭孔戡》诗,众面脉脉,尽不悦矣;闻《秦中吟》,则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矣;闻《乐游园》寄足下诗,则执政柄者扼腕矣;闻《宿紫阁村》诗,则握军要者切齿矣。大率如此,不可遍举。不相与者,号为沽名,号为抵讦,号为讪谤。苟相与者,则如牛僧孺之戒焉⑤,乃至骨肉妻孥皆以我为非也。……始得名于文章,终得罪于文章。
据这段自叙可知,白居易当时已成众人眼中钉。所幸那时文网不密,所谓“终得罪于文章”,仅限于遭谤,没有受迁谪刑辟。他几次忤犯宪宗,以致贬江州司马,都是由于谏诤,并非诗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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