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日军的无差别轰炸除带有强烈的军事目的之外,还包藏着威慑民众、瓦解国民抗战意志的政治企图。因此,日军对于普通民众以及非军事目标的轰炸极为残忍。在平凉,杨子训老人回忆称:“当时,日本把平凉炸咂(方言:表示程度很重)了,日本人坏得很,那时候经常听到人们在中山桥上看到日本飞机,就大骂日本人。警报一响人们都跑开了,我哥也赶快跑到房里面去了,他老婆是个店员,害怕店里把啥丢了。喔——飞机一趟子炸过去了,第二趟子又炸,飞机飞着过来专门炸平凉来了。”[21]同样,马万俊老人也回忆称:“日本飞机主要在中山桥以北那一块轰炸,以北是个河道,那就是一个牲口市场,日本飞机看到这一块人比较多,就往下扔炸弹,人都吓得到处乱跑,死伤多少,老人们没怎么说过,但听他们说,因为人都乱跑了,就把好多牲口都炸死了,驴哩、牛哩、羊哩、马哩,炸死了一片子,河道两旁的石坡上都粘了好多牲口的血肉。”[22]李秀莲老人也回忆称:“被炸后的场面真的太残忍了。有的人肠肚被炸了出来,有的人胳膊或腿被炸断了还在挣扎,有的人身体被炸成了几块,房顶上还能看得见血肉模糊的,有个人被机枪扫射了手里还攥着半块馍馍,有位老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子弹让怀里抱着的小孙子存活了下来,嚎哭声、惨叫声听着叫人毛骨悚然。”[23]
1939年的3月15日,日军的五架轰炸机轰炸了泾川县阳堡乡的百烟村、川梁村、枣林子村,炸死了百烟村村民乔永保的儿媳、次子,乔永玺之妻以及川梁村的薛存德。[24]据杨德明老人回忆称:“日机飞到村子里时,炸伤的主要是站在门边看的几个人。人没有见过飞机嘛,飞机飞过来看的时候被炸了。当时炸弹稍微往前一点就扔到沟里去了,就不会伤到人了。我当时还吃饭着呢。站在院里,突然过来了好多飞机,正瞅着看呢,一下‘啪’的炸了,把我吓得往窑里跑,一下子摔倒,手指都摔伤了。”[25]
乔根祥是乔永保、乔永玺的后人,他称:“当时是农历二月二,正是种豆子的时候,日本人的飞机飞过来,炸弹投到了我们家老院子里,砸到门上了,死了三个人。我们家的门扇被炸了个洞。当时炸弹扔下来,就在那个高台院那儿,把那个山炸了一条缝。”[26]对于伤亡者,亲历者也是记忆犹新。胡永昌老人回忆:“那是在丰台岭上的薛二麦(薛存德)主被炸死了,听说他吃完饭后在窑洞外面凉着呢,看见好多飞机过来了,就站起来数飞机,当时他戴着眼镜,拿着烟锅,因为那个眼镜和烟锅都是反光的,日本人以为是有人要拿枪打他们的飞机,所以就扔了一颗炸弹,就把薛二麦主炸死了,他是数飞机呢。”[27]
日军对天水曾进行过三次实质性轰炸,三次侦查性轰炸(未投弹),其中以1941年8月5日最为剧烈。当次日军来机27架,投弹75枚。[28]对于此次轰炸,天水的溥一叶老人回忆称:“我那时候7岁,我和我爷爷在这后边的一个桃园里正耍着的时候,飞机来了,我们赶快就到树多的地方躲下了,这个飞机过去后回来,然后在我们平房后院扔了个炸弹。把我们这个西房全部炸毁了,北房和东房炸斜了,炸歪下了。我们家有个厨子姓苟,院子一进去旁边是一颗花椒树,花椒树上挂着一个人的胳膊。那就是苟厨子的。我们跑到后院去看,整个身子都没有了,光剩下一个胳膊,另一个胳膊炸到花椒树上挂着的,还有半截袖子。”[29](www.xing528.com)
日军对永昌的轰炸仅有1939年3月7日一次,但对永昌民众所造成的伤亡却不小。当时来机有20架,在城内外投弹40余枚,造成了22人死亡,11人受伤,约35间房屋损毁。[30]损失最为惨重的是县城内的管家大院和孙家大院。据亲历者管吉昌回忆:“外甥女阎玉桂,怀孕已到大月份,后腰被炸,倒卧在地上,肚皮已破,血糊糊的胎胞流出体外,堆放在旁边。外甥阎宝宝被炸死。新媳妇孙南氏去娘家躲灯,十六日带着她的妹妹来逛庙会,也住在孙家,孙南氏的一条腿被炸成三截,她的妹妹也被炸死在旁边。孙玉霖的丫鬟、区公所肖德祖、来讨饭的肖长德的老婆和一个‘摇头子’的女人也被炸死。孙阎氏和其侄儿、侄女被压死。被炸死者缺胳膊少腿,其尸体已难以辨认。周围的地上、墙上、树上到处是肉屑、血迹和布片,惨不忍睹。”[31]任文琴老人也回忆道:“当时有一个红星星在转圈,然后就扔了炸弹,刚开始人们都好奇,出去看,不知道那是飞机,后来扔了炸弹才知道。听老人说,当时有一新媳妇姓管,嫁到了严家,才结婚不久腿就被炸断了,炸成了残疾。那次之后,日军飞机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小的时候看见别人问她:‘严家婶婶,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啊?’她说是被日本人炸伤的。”[32]
根据1944年1月18日甘肃省政府上报“国立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的《甘肃省境内遭受敌机空袭损害统计表》记载:1937年7月—1941年9月,日机空袭甘肃各市、县共71次,出动飞机1081架次,投弹4090枚,共造成1426人伤亡。[33]若再加上1942年和1943年日军的后续轰炸,死伤人员当不止此数。日军对甘肃的大轰炸仅次于对西南地区的轰炸,其所造成的人民死伤、物质财产损失及心理创伤难以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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