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金兵复又猖獗起来。金将娄室率军攻陷永兴,继续西进。秦州守将李绩投降,然后又进攻熙河。熙河都监刘惟辅率二千精骑在新店地方遇着金邦大将黑锋,刘惟辅一马当先舞槊直取黑锋。黑锋耀武惯了,不把宋朝人放在眼里。见有宋将杀来,还未回过神来,早被刘惟辅一槊从前胸穿透后背栽下马来,一命呜呼了。刘惟辅的部下张严又奋勇追杀金兵,不意中了娄室的埋伏,被金兵所杀。金军大帅粘没喝听说大将黑锋死了,遂毁掉西京的卢舍,率全军前往支援娄室,留下金兀术屯兵河阳。宋朝的河南统制官翟进率兵袭击兀术,却中了兀术的埋伏,儿子翟亮战死。正在危急之时,恰有御营统制韩世忠奉诏路过河阳救了翟进,扎下营寨与金兀术相持了数日,两军交战互有胜败。韩世忠正要与其再战时,兀术已在当夜撤走了。
金将娄室入侵泾原。泾原主帅曲端派副将吴玠迎敌,在清溪岭地方一战,便将金兵击退。镇守石壕的宋将李彦仙亦用计攻克了金兵驻守的陕州及铎、解等县。那娄室为吴玠所败,便退至咸阳。因见渭南反杭金军的义兵到处都是,不敢渡河,顺河往东去了。这时,宋朝河东经制使王庶联系怀庆府的宋将王似、泾源府的席贡共同追剿娄室。但这两人却不听王庶的指挥,均按兵不动,就是陕西置制使曲端也不听王庶的调遣。由于这三人不服从命令,致使娄室所部,全力攻打鄜延。王庶急去扼守,那金兵又转犯晋宁,入侵丹州,渡青水河攻破潼关。在这敌人横行之际,边关宋将不是协力拒敌,曲端反而要谋杀王庶和支援王庶的王燮。有人曾说:“在外人面前,一个中国人不好对付,如果是三个中国人就好对付了。”因为中国人好窝里斗,且容易出吃里扒外的家伙。
金将娄室又复向晋宁杀来,晋宁守将徐徵言致书给知州折可求,叫他从城内出兵两下夹攻敌人。折克求的儿子是徐徵言的女婿,正在军中,他便叫女婿折彦文去城中给他父亲送信,不料信没送到,折彦文反被金兵虏了去。经审讯,娄室知道折彦文去城中的目的,竟叫折彦文另写书信劝其父投金。如若不降,就在城下把折彦文杀死。在这样的危难关头,折克求选择了背叛朝廷的决定,将他所管辖的三个州献给了敌人,保下了他儿子的性命。娄室又叫折克求到晋宁城下,对徐徵言进行诱降,徐徵言见折克求已经投敌,怒不可遏,趁他说降之际,搭箭拉弓便向他射来,可惜这箭偏了一偏,竟叫那折克求逃跑了。徐徽言又下令早有准备的兵将乘势出击,竟大败金兵,娄室的儿子也死在乱军之中。娄室见儿子死了,岂肯甘休,又整顿人马杀了回来,围了晋宁城,徐徵言率军民与金兵相持三个月,宋朝军队竟无一人来援,城终被攻破,徐徽言自尽没死,被金兵掳去。娄室爱他忠勇,便对他劝降,不料却换了徐徵言一顿好骂,与徐徵言一同被害的还有统制官孙昂。
这时粘没喝与讹里朵会师,合攻澲州。知州杨粹中率众固守,并在夜间命部将姚端偷劫金营。粘没喝毫无防备,差点死于姚端刀下,只好光着脚丫跑了。过了几天,粘没喝下令攻城,金兵没白没黑地攻了月余,城被攻破,杨粹中被害。金军从此南下,开德府、相州城的守臣王棣、赵不试相继死节。大名府知府张益谦降敌,提刑官郭永坚决抵抗,城破被害。各处警报如雪片般飞向赵构的“行宫”扬州,对这些警报,黄潜善压下不叫赵构知道。被蒙在鼓里的赵构自为得意,认为自他当皇帝以来是:“金瓯无缺,安享太平。”并下诏令黄潜善、汪伯彦为尚书左右仆射兼门下中书侍郎。两人入朝谢恩。赵构还当面夸奖他俩说:“黄卿为左相,汪卿为右相,何患国事不济?”这是个与他老子一样昏庸的玩艺。直到建炎三年正月,屯兵渭州的王彦入朝觐拜赵构,到了京城,他先到汪、黄二人处叙谈,那王彦是个正直之人,谈不了几句话即大声说道:“敌人日益迫近,未闻您二位调将派兵,莫不是要坐以待毙?”黄潜善还假装不明就里,沉下脸来说:“有什么祸事?”王彦禁不住冷笑道:“敌酋娄室扰乱秦陇,讹里朵攻陷北京(大名府),兀术下江南,想这些早有警报。再说近日粘没喝又攻破延庆府,他的前锋部队以迫近徐州,你们二人也有‘耳目’,难道痴聋了不成?”那汪伯彦却说:“敌兵入境,全仗你们这些将领拒敌守御,为什么反而来责备我们?”王彦又道:“两河义士常翘首以望王师,我王彦也日思北渡。各处将士有赖你们二人辅导皇上,下诏令北伐。可是你二人不把实情告诉皇上,如此下去,恐怕不止中原为金人所有,连江南也难保了!”一席话说得汪黄二人无话以对,可那心中却对王彦十分忌恨。待王彦走后,二人去见赵构,说是王彦得了一种狂躁病,请万岁降旨,不要叫王彦上殿来了。赵构当即准奏,王彦听了这样的旨意,知道分辩亦无用处,遂说自己有病,“奉旨致仕”。回家养老去了。
过了不几天,粘没喝攻陷徐州,知州王复一家遇害。韩世忠率军救援濮州,又被粘没喝回军击败,只得退保盐城。粘没喝从徐州分兵又向淮东入泗州。这时赵构才得知了敌情已如此严峻。他急遣江南置制使刘光世率兵驻守淮上,谁料部下兵士皆无斗志,扎下营寨尚未看到敌人竟自行溃散,只留下座空营,金兵真个是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下,楚州守将朱琳投降,金兵乘胜南进到天长县,此地离扬州只有数十里路了。有个叫邝询的内侍得了这个消息,急忙报告给赵构。赵构一听金兵已经到了天长,也不详问,亦不召集朝臣会议如何对付敌人,他自己竟披上凯甲,骑上快马,向城外跑去。一直跑到瓜州,弄了一条小船渡江去。随行的只有王渊和张浚等几个人。到天黑时,他们到了镇江好歹住了下来。
此时宰相黄潜善、汪伯彦二人正带领着他的一些亲近大臣在寺院听和尚讲法,直到回家吃饭,管家见了他们,不禁失声叫道:“老爷怎么还在这里?御驾早已出城了。”二人闻听此说,相顾惊愕,顾不上吃饭,忙骑了马向南窜去。皇宫的上下人等,这时才知皇帝早已跑了,好歹有宫廷卫士护着也相继出城逃跑。她们这一跑,弄得城中居民也惊慌起来,纷纷外逃,城门地方人多门窄,竟致互相践踏死了不少。有个叫黄锷的大臣骑马跑到江边,不想被众军士误认他是黄潜善,便指着他痛骂道:“奸贼误国祸民,你也有今日。”黄锷正要分辩,那颈上人头早被士兵一刀砍下。可见祸国殃民之徒,百姓是有多么深的痛恨?只可怜这黄锷却成了不该死的替死鬼。
赵构一行在镇江住了一夜,便听从王渊的话,决定前去抚州,临行留下中书侍郎朱胜非驻守镇江,叫刘光世任五军制置使,控扼江口,派王渊守平江,命令张浚率兵八千守吴江。赵构到了抚州,就以抚州的府衙做了他的住处叫什么“行宫”,又搞了什么下诏罪己的故伎,赦死罪以下在押犯人,放还被窜逐的诸罪臣,独不放李纲。不放李纲,赵构的内心深处是想讨好金人,已求残喘!过了几天,赵构接到报告说:金人抢掠了扬州百姓的财物,又放火烧了他们带不走的房舍财产,已经走了。赵构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什么帝王,十足混蛋!
在杭州定居下来,就有中丞张澄上疏弹劾汪、黄二人二十大罪状。赵构至此才觉察到汪、黄二人的奸伪,便将二人贬往江宁和洪州去了。接下来是宋朝廷的又一轮权力分配:朱胜非为尚书右仆射,王渊同签枢密院事。王渊这个曾临敌逃脱的家伙当上了枢密院的高官,就引起了世将苗傅和因“功大赏薄”而怨恨在心的刘正彦极大不满,二人便密谋先杀王渊,再杀与王渊有勾结的内侍康履、蓝珪。一日赵构召集百官入听宣制,召刘光世为殿前指挥使。趁此机会,苗傅便指令与他同谋的中大夫王世修在王渊上朝的必经之路的桥下设下伏兵,待王渊乘马过桥之时,被伏兵跳出拖下马来,刘正彦挥起手中剑将其砍死,接着与苗傅拥兵入城,径直来到赵构居住的宫门外才砍下王渊的头示众,又令他手下的士兵分头搜捕赵构的内侍,只一刹便杀了一百余人。内侍康履听到这一情况,急急地去向赵构报告。赵构听到报告,吓得浑身发抖,没有一点主意。朱胜非这天正好值班,便来到宫门楼上,诘问苗傅擅杀之罪。苗傅大声抗议道:“我要当面奏报皇上。”话未毕,中军统制吴湛已开了宫门引苗傅等人进去。众人齐声高叫要见皇上,众臣无奈,只好请赵构登楼抚慰。
赵构登楼问道:“这是为了何故?”苗傅厉声道:“陛下信任中官,将士有功不闻加赏,而勾结内侍的人无功也可得官。汪伯彦、黄潜善误国至此尚不充军,王渊遇敌不战第一个逃过长江,然又结交康履,竟入主枢密院。我等自陛下即位以来,功多赏虚,共抱不平,现己将王渊斩首,惟康履还在君侧,必须将他正法,以谢三军。”赵构听了这番言语,只好战战兢兢地说:“黄、汪二人已经罢斥,康履等即当重谴,卿等可回营听命。”苗傅又说:“天下生灵无罪,害得他们肝脑涂地,这都是中官檀权造成,若不斩康履等人,我们决不回营。”赵构犹豫不决,苗傅等人高声叫喊,没奈何,只得叫吴湛绑了康履送至楼下,苗傅手起刀落,将康履砍成两段,又割下头来挂在宫门示众。
杀了康履等人,苗傅等人仍不肯退,又提出了叫赵构退位另立太子,由隆祐皇后垂帘听政。赵构无奈,只得请隆祐太后。太后见事态急迫,也不坐轿,径直走下楼来,出门当面对苗傅等人说:“自道君皇帝误信奸臣酿成大祸,实与当今皇上无关。至于黄、汪二人已被窜逐,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吧?”苗傅说:“我等必欲要太后听政,奉太子为帝。”太后道:“而今强敌当前,我一妇人,抱三岁儿决军国大事,如何叫天下敬服?况且还要引起敌国的轻侮。此事不可轻率而为。”话说到这个份上,苗傅等人仍固执着不肯听从。太后见状对朱胜非说:“今日事正须大臣果断,你身为宰相怎么不赞一言!”朱胜非根本无法回答太后的问话,只得回到楼上向赵构说道:“刚才苗傅手下一个叫王钧甫的对我说,苗、刘二人是忠心有余,但学识不足,以我所见,莫若从他,且作权宜之计,以静图将来。”赵构也别无他法,只好采纳了朱胜非的意见,下诏禅位给皇太子赵旉,请太后训政。朱胜非下楼宣诏,苗傅等人方带兵退去。南宋朝廷的混乱直叫我不想再解读下去。
赵构禅位的消息传到平江,正值张俊率所部来拜会张浚。张浚与他说起朝中之事,不禁涕泣。张俊说:“我接了一旨,令我赴秦凤,只带三百兵士,余众分给其他将领。我想此必是苗、刘二人忌妒于我,伪造此诏,因此我来找你,一决疑虑。”张浚道:“诚如你说,我已与守将汤东野、提刑官赵哲商议好了,打算兴兵讨伐刘贼。”二人正在说话,忽有军吏送进从江宁府传来吕颐浩的书信,信中有“禅位一事,必有叛臣胁迫,应共图入讨”等语。张浚看了正中下怀。随即作书回答,约定时间共同起兵。张浚又给刘光世送去书信,请他率师来会。接着又传来消息,说吕颐浩已誓师出发,并且已经上疏请赵构复辟。张浚探听得实情,便令张俊扼住吴江上游,然后也给赵构上复辟书。此时,韩世忠正从盐城而来,要去杭州,朝见赵构。刚到常熟,被张俊知道了。张浚大喜道:“世忠到来,事无不济了。”当下又派人给张俊送信,叫张俊将朝中发生的事转告韩世忠。韩世忠从张浚的来信中知道了苗、刘二人的谋变,将正喝着的酒倒在地上,慨然说道:“吾誓与二贼不共戴天。”随率部赴平江入见张浚,带哭带说道:“今日举义,世忠愿与您共当此任,请公勿虑。”张浚亦感动得下泪,说道:“您与张俊,力任艰难,自可无他患了。”并对韩、张两军大加犒赏,同时说明朝中事变情况,士兵们也感到气愤。韩世忠辞别张浚,即率兵赴杭州城,临行张浚又对韩世忠说:“投鼠忌器,此去不可过急,急则生变,你应先到越州据住粮道,静候各军到齐,一同行事。”韩世忠领命而去。
韩世忠到了秀州,说是有病便把军队驻扎下来,暗中却大修战具。苗傅等听韩世忠来了,都非常疑惧,便欲拘住韩世忠在京的妻子做为人质。朱胜非听说了,便忙找苗傅说:“韩世忠逗留秀州,可见他首鼠两端,若拘了他的妻子,恐怕会激怒了他生出变故来。为今之计,倒不如叫他妻子前往迎接他,以好言抚慰,假若韩世忠为你所用,平江府的那些人就都不在话下了。”苗傅不知是计,便说:“宰相所言甚是”。当即入宫奏明太后,封韩世忠的夫人梁氏为安国夫人,令她往迎韩世忠。大家都知道,这梁夫人是南宋初期著名的帼国英雄——梁红玉。梁红玉本为京口娼家女,但其甚有胆识,不只能挽弓上马作战,亦通文墨,知经典,平素见了年轻子弟都懒得用正眼相瞧。韩世忠自延安入伍当兵,从军南征方腊立了大功,得胜回至京口,与梁红玉相识。梁红玉一见韩世忠,似曾前世相识,察其言谈举止,知其非平常之人,于是殷勤招待。两人话甚投机。说到战阵武技,竟如卓文君遇到了司马相如、红拂女遇着李靖。据说,梁红玉未见韩世忠之前,曾夜梦与一黑虎同眠,惊醒很是惊异,自见了韩世忠,顿有与梦相兆之感。从交往中得知韩世忠尚无妻室,当即便心身相许。韩世忠也喜梁红玉的胆识。二人便结为夫妻。未几生下儿子,取名彦直。至赵构即帝位于应天府,韩世忠为左军统制,携妻子入备宿卫,伺候在皇帝的身旁。今次奉命外出御敌,便留妻儿于南京。赵构迁往杭州,梁氏夫人也带着儿子到了杭州。今日受了安国夫人的封诰,又要她去迎接丈夫,已是巴不得的事。她立即进宫谢过太后,回家带上儿子,飞身上马疾驰出城,一日夜便赶到了越州。韩世忠见了大喜道:“天赐成功,令我妻儿团聚,这更使我安心讨逆了。”过了不几天,就有诏书到来催韩世忠夫妇到杭州去,诏书上的年号为“明受”二字。韩世忠怒道:“我只知‘建炎’,不知‘明受’。”遂将诏书撕碎,并斩了使臣,随后通报张浚,指日进兵。张浚又遣人送书信给苗傅、刘正彦二人,斥责他们的罪状。二人见了书信又怒又怕,但仍然要做一番抗争。苗傅派其弟苗端、苗翊及马栾吉等率重兵扼守临平,并罢了韩世忠和张俊的节度使之职,贬张浚为黄州团练副使。张浚等均不受命,并且发布讨逆檄文传递各处。这时吕颐浩、刘光世也率军来到,众人商议以韩世忠军为前锋,张俊为辅,刘光世为游击,张浚与吕颐浩为中军,浩浩荡荡由平江出发直奔杭州。行军途中接到太后手诏,命赵构处分兵马重事,张浚同知枢密院事。各军闻听此诏,更自踊跃南下。苗傅、刘正彦二人闻报,只有惊慌,却无计可施,情急之下,只好向朱胜非求计。朱胜非暗自窍笑,心说:表面看你二人凶狠,其实是无能之辈。于是对他二人说:“为二公计,速自反正。否则各军到来,同请皇帝复辟,你二位将置身何地?”苗、刘二人思忖了多时,也没想出个办法,不得已只好按朱胜非说的去办。当下召来大臣李邴、张守等作“百官奏章及太后诏书”,仍请赵构复位。苗傅等率百官朝拜,赵构对二人“温言抚慰”,苗、刘二人“以手加额”道:“圣天子度量远不可及呢!”隔了一日,太后下诏还政。朱胜非等迎赵构回到行宫,来到前殿会见百官。太后尚垂帘,下诏复“建炎”年号,以苗傅为淮西置制使,刘正彦为副,正式进张浚知枢密院事。
又隔了几日,太后撤帘。赵构这才又下诏叫张浚、吕颐浩入朝。二人已离开杭州到了秀州,闻知此诏,便又聚众会议。吕颐浩仍主张进兵,并对众人说:“今朝廷虽已复辟,但二贼仍手握重兵。事若不济,我等必受其害。难道大家不知道大唐徐敬业的事吗?”众人齐声道:“公言甚是,我等不入朝清君侧,决不还师。”会议决定,驱军直进。来到临平,远远看看见苗翊、马吉柔的人马沿河扼守。韩世忠见状,便下了船来到岸上,跨马先驱杀过去。又下马步行,挥动手中铁枪,对部下说道:“今日当效死报国,如不用命者一律处斩。”部下闻令,个个奋勇。冲入苗翊阵中。苗翊忙用神臂弓列阵,只见韩世忠怒目大呼。神臂弓手们见状,不及发箭,便争相奔窜而去。苗翊、马吉柔怎么能禁止得了。各军乘势攻入北门。苗傅、刘正彦闻勤王兵杀到,急跑入都堂取上皇上赐给的“铁券”,带上二千亲兵乘黑开了涌金门跑了。张浚、吕颐浩并马入城,进谒赵构。赵构对张浚尤为感激,当即解下自己所佩的玉带赐给张浚。不一时韩世忠进见,赵构不待韩世忠行礼,便下座握住韩世忠的手,边哭边说,并说中军统制吴湛与苗傅、刘正彦一伙尚在朝中,望你能将他捕来处死。韩世忠忙称遵旨,即自去寻找吴湛,不一时便将吴湛抓了来,交与行刑官,与另一个苗傅的同伙叫做王世修的大臣“并斩于市”。
赵构正准备大加犒赏,朱胜非单独来见赵构说:“今次我遇到这样的变乱,义当即死,偷生至今,正为了今日陛下能重登皇位。现在聖驾已安,我请求退职。”赵构一再挽留,朱胜非坚决要辞。赵构只好问他:“卿去后,何人可替代你的职位?”朱胜非道:“吕颐浩、张浚,均可继任。”赵构问二人优缺长短处,朱胜非说:“吕颐浩办事干练,但脾气急躁;张浚事业心强,但不是很细致。”赵构说:“张浚有些年轻。”朱胜非说:“张浚年轻但有谋略。咱们来到杭州,所需的钱粮都是由张浚供应。就是今日铲除苗、刘二贼,也是张浚首先提出,陛下莫要轻看了他。”
翌日,赵构即诏吕颐浩为尚书仆射,李邴为尚书右丞,郑毂签书枢密院事,韩世忠、张浚为御前左右军都统制,刘光世为御前行营副使。张浚导请赵构还跸。一行人自杭州启行,留下韩世忠为浙江制置使与刘光世追杀苗傅、刘正彦。赵构等人到了江宁府,把江宁改为“建康”。又立儿子赵旉为皇太子。
韩世忠受命追杀苗、刘等部,在浦县城与苗、刘所部碰个正着。韩世忠跳下马来徒步向前,执一杆长矛,直入敌群。贼众士兵见是韩世忠,齐呼道:“这是韩将军,我等快逃吧。”说毕一哄而散。士兵们散去,刘正彦与苗家三兄弟哪里是韩世忠的对手,不几回合便将几人统统拿了,向赵构作了汇报,将几人砍了头去。赵构亲笔写了“忠勇”二字制成旌旗颁扬韩世忠。
这里赵构刚下诏杀了刘、苗等人,那刚立为太子的儿子便得了疟疾,病情时好时坏。偏在这当口上,一宫女碰翻了洗刷用的铜盆,铜盆发响,使太子受了惊吓,竟一命夭亡,赵构在盛怒之下,将那宫女及儿子的保姆活活打死了。今日赵构杀了两个无辜的宫人,以致他以后再无子嗣。
过了一段时间,赵构采用张浚之计,诱杀了“靖康之变”时那个胁迫帝后、嫔妃人等驱往金国的都巡检范琼,使奸恶之徒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张浚见除了范琼,又给赵构上书说:“中兴之计,当从吴中和陕西开始。如果潼关和陕西失去,东南国士亦不可保。为此,我愿为陛下前驱,肃清关陕,然后陛下可与吕颐浩等同来武昌,待时机成熟时再去陕西。”赵构点头称善。并命张浚为川、陕、京、湖宣抚处置使,一切军政、民事、官员升降均便宜行事。张浚刚要启行,忽有警报传来,金兀术大举南侵,已经攻陷磁州、单州和密州。赵构听了这一警报,又惊慌失措无了主张。这样的人做一国之主,真是老百姓最大的不幸。他踌躇再三,只好派出大臣洪皓、崔纵二人出使金军,并嘱咐二人说:“见了金主,便说我愿去皇帝称谓,也可用金国的年号。如做个番王也好。”一国之君,在中国历史上这么软弱的,恐怕是不多的几个中的一个。听这口气,还不如现在一些乞讨者的口吻那般理直气壮。(www.xing528.com)
及至洪皓见了粘没喝,粘没喝竟胁迫洪皓归降金国。洪皓不从,竟被金人流放到冷山。崔纵见了金主,并向金主问讯徽、钦二帝现状如何,金人竟傲不为礼。崔纵大义凛然责备金人,并强硬提出要迎还二帝回去。金人恼羞成怒,便把他徙居到穷荒之地。后来崔纵病死在了异国他乡。洪皓还算命大,直到了绍兴十二年方归回宋朝。
再说吕颐浩送走张浚,就与赵构改变了前往武昌的决定,决议以杭州为京都,设杭州为临安府。这时那个替代宗泽镇守汴京的杜充竟以缺粮为由,欲离任南行。岳飞阻止说:“中原土地,尺寸不应放弃。今日若离开此地,他日再想取还,恐怕劳师数十万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了。”此等良言,杜充那里听得进去,竟擅自去了杭州。到了杭州,赵构不但不加罪于他,反而叫他干了枢密副使。对于这样的人,不用说还是“天子”皇上,就是一般百姓,也不允许与这种人合伙共事。赵构见杜充弃了开封来到杭州,对此处的驻防不去过问,反倒叫京东转运官杜时亮和修武郎宋汝为同到金国都城申请金国对他缓兵。面对强敌不思组织防御或抗争,反而向敌人申请缓慢用兵,这简直是以小儿在做游戏的心态对待敌人。亦譬如面对豺狼的贪婪,哀求它慢些吃你是一个道理。
请看赵构这玩意儿写给金国的“缓兵书”:
“古之有国家,而迫于危亡者,不过守与奔而已。今以守则无人,以奔则无地,所以鳃鳃然(即只会呼吸),惟冀阁下之见哀而已。故前者连奉书,愿削去旧号(即他的帝号),是天地间皆大金之国,而尊无二上,亦何必劳师远涉而后快哉?”
大家看看,这能像个帝王说的话?典型的软骨头!不只不可救药,且无耻到了极点!宋朝不亡,天理不容!想当年赵匡胤之时,南唐李煜曾上书要求罢兵。赵匡胤说什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对付敌人唯力、唯智而己。而赵构却哀求敌人让他做个连帝号都不敢用的“皇帝”,这亦是典型的行尸走肉了。
赵构只管哀求,金国只管进兵。这时宋朝有个“起居郎”的小官叫做胡寅,见赵构这般畏缩,实在看不下去,便大着胆子,直接痛说赵构的过失,并提出七条建议叫赵构施行:
一、罢和议而修战备;二、置行台以区别朝事缓急之务;三、务实效去虚文;四、大起天下之兵以图自强;五、迁都至荆襄之地以定根本;六、选宗室贤才以备任用;七、存礼纲以立国体。
胡寅的这篇奏章约有数千言,直说得淋漓透彻,慷慨激昂。赵构看了却不以为然。宰相吕颐然亦恨他直言,便将胡寅外调,省得他在朝中多说话。这时警报频频传来,军民人等皆风鹤惊心。赵构又召开群臣会议讨论往什么地方躲避。张浚、辛企宗说“迁到湖北的岳州”,韩世忠道:“国家已失河北、山东,若再弃江淮,还有何地可以叫皇帝安身?”身为宰相的吕颐浩竟然说:“近来金人专门窥测皇上的动向,所驻之处便是金人的进攻之地。如今之计当以且战且避,奉皇上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为好。”什么叫且战且避?从江北已经避到江南,还再往哪里避?这实则是偷生苟安,畏敌如虎,得过且过的懦弱心理。赵构当然采纳了吕颐浩的意见。叫杜充为江淮一带留守,留下韩世忠守镇江,刘光世守太平,二人却均都受杜充节制。
金兀术闻听赵构已跑到杭州,便大造舟船,准备从海路进攻浙江。又令镇守济南的降将刘豫与其儿子刘麟攻打宋朝的南京。赵构得了这一消息,竟然天真地如五七岁孩子一样写信给金国大帅挞懒,要他阻刘豫的南来。你说赵构这混蛋,混蛋到了什么程度?!看来他压根就没把这两国之争当做是你死我存的争斗。宋朝大臣、龙图阁大学士张邵奉赵构之命前往金营,在淮州遇上挞懒,挞懒叫张邵以叩头的大礼参拜他。张邵毅然说道:“你与我同为两国大臣,彼此平等,哪来的拜礼?况用兵不论强弱,须论有理无理。天未灭宋,你们纳我国叛臣刘豫,裂地分封,还要穷兵不已,若论起理来,何国无理,何国有理,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席话说得挞懒无法回答。但还是将张邵扣留在密州,不久张邵即与不肯屈服于金国的原宋朝的真定府守臣李邈为金人所害。
赵构见在杭州仍不安全,竟撇下皇后带着那个吕颐浩去了越州。金兀术得知赵构去了越州,便不再追逼,即挥兵直下江西。不几天金兵就取了寿春城,掠了光州,攻陷黄州,长驱过江如入无人之境。守江州的刘光世整日里酒歌舞会,竟不注重兵事,听说金兵已至城下,匆忙开了后门,向南跑了。金人毫不费力地进了杭州城,又是悲剧重现——劫掠一空。金兵又逼向太后所驻的洪州,幸亏太后身边数百名卫士死命保得太后、皇妃等逃到虞州,好歹遇上宋将胡友,才算逃过一劫。
金兵接连又攻破了吉州,屠了洪州,进犯卢州、和州,这些州县的宋朝大臣跑的跑,降的降,金兵这一路可真是势如破竹了。但他们到了徐州,正遇上知州赵竑率兵“勤王”,驻扎在楚州,赵竑率兵与敌死斗,面颊上中了两箭,没法张嘴下令,但用手指挥军士们拼死博杀,毫不退却。金兵见赵竑及他的部下这等忠勇,便不敢再战,只好绕道攻掠真州,破溧水县,再从马家渡口过江攻入太平。江淮留守杜充,一任金人横行。统制官岳飞再三进谏叫杜充发兵截击敌人,杜充只是不从。直到太平失守,离杜充所在的建康不远了,他才派遣副使王燮与都统制陈淬、岳飞去截击敌人。两军接战,王燮便首先跑了。陈淬、岳飞率兵冲入敌阵,不一时陈淬战死。独剩岳飞率所部左冲右突,金人却奈何不了他,任岳飞在金阵中“横冲直撞”。但岳飞也恐时久不能坚持,没奈何只得率部下杀出,先选择险要处扎下营寨。那杜充闻军队失败,竟弃了南京逃往真州。麾下诸将见杜充如此无耻,便想找个机会杀了他。不料却被他知道了消息,就带上他的亲信卫士跑到一个叫长芦寺的寺院中躲了起来。谁知他的行踪却又被金兀术得知,便派人下书,劝他投降金国,并许他以中原为封地,可与张邦昌一样当皇帝。杜充大喜,遂偷偷溜回建康,与守建康的陈邦光、李棁开城迎降,并拜伏道旁接金兀术入城。在城内的宋朝大小官员尽皆降金,惟通判杨邦义咬破手指,写血字于衣襟之上“宁为赵氏鬼,不为他邦臣”。金兵将他押至金兀术面前,兀术见了很是钦佩,便婉言相劝,叫他投降。杨邦义只是大骂求死。兀术将他杀害。
赵构在越州忽然心血来潮,要搞什么亲征,今又闻杜充降金,吓得魂飞天外。对吕颐浩说:“这怎么办?这怎么办?”吕颐浩道:“万不得已莫如下海,金人只会骑马,不会乘船。等他走了,再回两浙。他走了我们回去,他来了咱就跑出来,这也算是兵家奇计呀!”这种自欺的勾当,亏那“驴”想像得出来!也亏得这赵“狗”能听得进去。于是,赵构便跑到明州。兀术乘胜南下,待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独松关时,关内竟无一个守兵。兀术笑对部下说:“南朝但用几个弱兵在此把守,我们也不能顺利通过了。”当下又直抵临安,钱塘县令朱跸自尽。兀术安心入城,又派遣阿里蒲卢浑率兵渡浙追捕赵构。在金兵眼里,那赵构就像是个逃犯。
赵构闻金兵追来,便要乘楼船入海。适值张俊自越州来,赵构便命他为明州留守。张俊领任,并又亲手付上书扎,赵构看时却是“捍敌成功当加王爵”等语。这时宋朝君臣关系已成了一种买卖关系的讨价还价,这么些唯利是图的家伙混在一块,还能成了国家的什么大事?
吕颐浩又奏令,从官以下跟着走不走的,由个人决定。赵构道:“士大夫当知义理,岂能不保护我一块同行。”于是,郎官以下的多半跟随。未几到了残腊时节,又接到金兵攻陷越州的消息。赵构等不敢登陆上岸,只好到温、台二州,闷坐在船上过年。这如丧家狗般的皇帝还当个什么劲?
转眼过了年,便是建炎四年正月,有张浚传来捷报,才敢将船靠岸,暂泊在台州境内的章安镇。安稳了十几天,又有警报送来说明州被金兵攻陷。赵构一听此报,又急忙叫水手启锚。直向烟波浩渺的大海,飞也似地逃去。
金将蒲卢浑带领精骑追捕赵构来到越州,越州的宣抚使郭仲荀逃奔温州,知州李邺出城投降。蒲卢浑留下大将琶八守城。琶八将要进城,忽有一大石朝着他的头颅飞来。亏他躲闪得快,没被击中。定睛看时,却见不远处有一壮士对他大声叫道:“我乃大宋卫士唐琦,恨不得砸碎你的狗头。我今死,舍生取义何足为惜。”琶八叹道:“真壮士也!设若宋国人人如此,赵氏何至到了这一步?”接着又问他道:“李邺为帅尚举城投降,你不过一卫士,竟敢对我下此毒手!”唐琦厉声道:“李邺为臣不忠,当碎尸万段。”说着转身对旁边的李邺怒斥道:“我乃低级卫士,尚不肯叛主。你吃皇粮、拿俸禄却充当了敌人的帮凶,你还算个人么?”琶八见劝降不成,只好把唐琦杀了。
再说蒲卢浑离越州,渡曹娥江来到明州西门,张俊命统制刘保出战,刘保不能取胜,败回城中。又命杨沂中、刘洪道二人分兵水陆并进,经过殊死拼杀,击毙金兵数千人,获得小胜,入得城去弄了几个肴菜,聊度残年。天明为年初一,一时西风大作,金兵又来攻城,不胜而去。次日又来增兵猛扑,张俊、刘洪道登城督守,又派兵出城发起冲锋,攻城金兵死伤大半,没死的逃窜到余姚去了。蒲卢浑即派人去找兀术求援。隔了四天,金兀术带兵赶来,仍由蒲卢浑指挥攻城。这时宋军主帅张俊竟害怕起来,撇下兵士出城跑了。刘洪道见他跑了,亦舍下满城百姓也窜了。城中无主,金兵攻入城中,又是一番大肆屠杀和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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