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和女儿开玩笑，女儿也很受用，反倒是有些成年人把我说的玩笑话当真。以女儿高考成绩出来后为例，某大学为了争取女儿报考他们学校，许诺给予高额奖学金。可是我们综合考虑后，还是觉得北大更适合学文科的女儿。当某大学老师又打电话给我们做工作时，我说：“我家经济条件还可以，奖学金不是我们选择学校所考虑的主要因素。还有，我们家已有上某大学的，我们想换换口味。”一句“换换口味”的玩笑话，以至于后来又见到该老师时，她还在耿耿于怀，以为我对学校有意见。
开玩笑、讲故事是我和女儿交流的一种主要方式，它不仅是女儿成长过程中必要的调味剂，更是缓解紧张学习压力的放松剂。
女儿上了高中以后，我总想帮助女儿快速提高学习成绩，怎奈自己高中知识经过二十多年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辅导功课是不可能的了。我曾尝试指点女儿学习方法，但在女儿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还不如她自己总结出来的方法管用。我意识到高中知识、学习方法我不可能比学校老师教得更好，再管女儿学习就是瞎指挥。
既然学习本身帮不上忙，做什么才能帮到女儿呢？我着手研究影响女儿学习还有哪些因素。我发现女儿上了高中以后学习压力陡增。每月都有考试，考前焦虑、考后焦虑困扰着女儿，心情好不好直接影响女儿的学习效率。
我之所以一直关注女儿的心情，还因为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别看女孩小学、初中学习成绩普遍比男孩好，上了高中女孩学习成绩很容易下滑，反而许多男孩到了高中成绩提高得很快。有人就说其中原因是女孩的智力到了高中就不如男孩了。
依我之见，并不是因为男孩女孩智力上有什么差异，而主要是因为女孩和男孩相比较而言，女孩心思细腻，更容易受情绪波动的影响，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脸皮薄。父母、老师或者同学的一句重话，甚至是一句无心的闲话，都可能让处于青春期的女孩难过上好几天，没心情学习，从而影响到学习效率。
如果女孩生活中出现一些小的差错，尤其是成绩和名次有所下降，更是让女孩变得异常敏感，总觉得老师、同学和父母对自己有些异样的眼光，自己则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中，甚至痛哭流涕不能自拔。为此，我曾经对女儿说道：“你要练得脸皮厚一点，别在意别人说了什么，更别在意别人的眼光，别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在意你。如果某个同学考试没考好，名次下降了，你总是关注她吗？你肯定是没两分钟就把这事给忘了。许多时候我们在意别人的话语、别人的眼光都是自作多情。所以，正确的做法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谁说了我一句、谁看了我一眼这样的小事上。”
我给女儿讲过一个“伤痕实验”的故事。美国心理学家向十名志愿者宣称，实验旨在观察人们对面部有伤痕的人做何反应。每位志愿者都被安排在没有镜子的小房间里，由好莱坞的专业化妆师在其脸上做出一道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伤痕。志愿者被允许用一面小镜子照照化妆的效果后，镜子就被拿走了。然后化妆师表示需要在伤痕表面再涂一层粉末，以防止它被不小心擦掉。志愿者随后被派往各医院的候诊室，他们的任务就是观察人们对其面部伤痕的反应。规定的时间到了，返回的志愿者竟无一例外地叙述了相同的感受——人们对他们粗鲁无理、不友好，而且总是盯着他们的脸看！可实际上，他们的脸上与往常并无二致，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化妆师在他们出发前已经用纸巾偷偷抹掉了化妆的痕迹。他们之所以得出那样的结论，是错误的自我认知影响了他们的判断。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要告诉女儿，许多时候别人的眼光是不存在的，是自己过于敏感。
女儿上高中一直住校，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有段时间学习压力较大，考试之前和我说：没复习好，肯定要考砸等等。我说：“考砸了好！考砸了回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到哪儿吃到哪儿吃，想买什么就给买什么。相反，要是考好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女儿纳闷了，人家都是考好了有奖励，哪有考砸了奖励的道理？我解释道：“考好了，成绩本身就是对你的奖励，考砸了才需要安慰。”女儿笑了。虽然每次女儿都说要考砸，其实总体上是越考越好。父母的理解，加上类似的玩笑，我想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学习上的焦虑情绪和压力。
女儿的各科成绩也时有波动，我对她说：“这次这科考得好点，下一次那科考得差点，很正常。成绩不可能都是一成不变的，有时还和试题难易有关系。”对于真“考砸了”的科目，我更有自己的独特解释：“考砸了好！你要是考了满分，这次考试对你来说就是白考。都考的是你会的，有什么意义？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二等于四，都考这样的题，你肯定得满分。考砸了，说明这科还有许多知识漏洞需要我们去弥补，总比到高考时漏洞暴露出来要好。”我想要达到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缓解她对于考砸了的科目的焦虑；二是告诉她要重视错题、不会做的题，弥补知识漏洞才是考试的真正目的。
女儿不是每科学得都好，她也有短板。比如一段时间历史就是她的短板，曾经满分一百的试卷只考六十多分，女儿有些着急。我就告诉她：“谁都会有短板。越是成绩低的科目越容易提高成绩，比如你的历史，从六十多分提高到七八十分很容易，因为一张试卷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基础题，你只要把简单易学的基础题掌握了就能提高一大截儿。而要想从八十分提高到九十多分相对来说就不容易了。”
我还曾对女儿振振有词地说：“我有把坏事变成好事的能力，坏事到了我这儿立马变成好事，这是辩证法。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有其好的一面必有其坏的一面；有其坏的一面就必有其好的一面。当我们遇到好事时，谨防乐极生悲；当我们遇到坏事时，要想到‘塞翁失马，焉之非福？’那年咱家失窃，损失不小。促使我们下决心买房换到现在住的小区，这里不仅物业好，现在房价也升值了数倍，我要是见到当年那个小偷，我要好好请他撮一顿。”
上高中后，我嘱咐女儿最多的就两件事：锻炼身体和睡觉。我和她讲：“身体好，学习才能好。你爷爷就和我讲过，运动使新陈代谢加快，运动后的大脑最清醒。如果你觉得大脑不转弯了，就去跑两圈，回来准就清醒许多。所以，晨跑、体育课等体育锻炼时间不许偷懒。而且，跑步是锻炼身体效率最高的运动，不像打球等体育运动还要凑够人数，需要场地等等，你随时利用课间等很短的时间就能跑几圈。”我想我的话她是听了进去，女儿利用课间和同学打球、跑步，甚至去食堂打饭也跑着去，一方面锻炼了身体，一方面节约了时间。
我还常和她说：“学习要讲效率，而不是耗时间，尤其不能挤占睡觉的时间。熬夜学习，看似今天的学习时间长了，可是明天上课该犯困了，老师讲的没有听进去，下课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补。这是恶性循环，是得不偿失的做法。”
女儿高中三年基本上没有熬过夜，中午还要睡上一觉，但又怕睡过了头，所以把手机、电子词典都上好闹铃。还怕不保险，就让我每天打电话叫她起床。我先把我的手机上好闹铃，等我的闹铃响起，我就给她打电话。她也不用接，直接挂断电话，我就知道她醒了。后来我又加了一项内容，打完电话紧接着给她发条信息，内容是我从网上精挑细选的适合她看的小笑话。我想：女儿睡得晕晕乎乎的，看了我发的笑话一笑，大脑也应该清醒一点，心情也会愉悦一点。
我和女儿之间都是在很轻松的状态下，在调侃中，就把那些看似很严肃的问题给解决了。我认为，高兴地学和不高兴地学，学习效率是不同的。学习是高智力活动。如果心情郁闷，大脑就受到抑制，原来应该会的也不会了，原来能记住的也记不住了。相反，心情愉悦，大脑就兴奋，思维活跃，就有可能来了灵感，不会的也会了，需要记忆的很快也就能记住。所以，高中三年我的主要工作就是逗女儿开心，帮她化解紧张、焦虑等不良情绪。女儿的高中同学都管她叫“淡定姐”，可能就是看到她不管考好考坏整天都是乐呵呵的，不怎么着急的样子。班主任老师也以她做榜样教育其他同学：“你看那个谁，人家该吃了吃，该睡了睡，你们都学着点。”(www.xing528.com)
高三下学期，女儿的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如果正常发挥考上一流大学很有希望。这时，一个重要的课题摆在我们面前，那就是如何让孩子发挥出正常水平。美国射击名将马修·埃蒙斯在2004年雅典奥运会决赛中，前九枪领先对手3环之多，最后一枪却鬼使神差地把子弹打到了别人的靶子上，与金牌失之交臂。我想，他不是输在技术上，而是输在心理上。
高考和体育比赛一样，如何调节女儿的心理状态至关重要。首先，我和妻子约定，不给女儿设目标。我给女儿说得最多的是：“考上哪儿哪儿好。”我们不设目标，就是给孩子减压。老想着非要考上某某大学，压力过大就不容易发挥出水平。为此，我还以高考作文素材的名义写过一段话让女儿看。内容如下：“人生是一场马拉松，不是短跑。大学只是其中一站，有些人错过了大学，如小学学历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莫言；有人上的只是个本三，却成了凤凰卫视著名主持人，他叫尉迟琳嘉；有人上的是普通本二，却开创了电子商务的新时代，他就是马云；当然，还有上了北大，创办了新东方学校的俞敏洪；更有甚者的是比尔·盖茨和乔布斯，他们都曾放弃上大学的权利。他们的成功是因为他们都是心怀梦想、锲而不舍的人。所以说，考上好大学不值得骄傲，考上一般大学也不必气馁。曾经跑在前面的懈怠了就会被后面的反超；原先落后的经过持续不断的努力，最终也能达到理想的终点，笑到最后的才是英雄。据统计，诺贝尔奖获得者平均年龄65岁。有人拼的是速度，也有人拼的是耐力。拼速度是需要天分的，拼耐力可以是后天培养的。我佩服有耐力的，佩服的是从无数次跌倒中还能爬起来的勇气，是坚持梦想永不放弃的精神。”
眼见离高考还有大约一个月的时候，女儿给我出了个难题。她向我抱怨，觉得时间不够用，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该考试了，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复习。
我想了两天没想明白如何回答她，时间已不容再想，因为如果女儿总是认为时间不够用而焦虑，会影响复习效率的。我打听到一位高中老师在辅导高三学生上经验丰富，就带着困惑去向他虚心请教。和这位老师的一番交流，让我茅塞顿开。结合这位老师的经验和我自己的理解和发挥，在脑海里形成了有针对性的答案。
我对女儿说：“我见到了一个常年送高三毕业班的非常好的老师，他的孩子上了北大，现在正在读研究生。我对他说了你的担心，他告诉我：时间对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你觉得时间紧，别的同学也会有这样的感觉，他的孩子也曾这么想过，高考前有这样想法很正常。再给你几个月的时间你还是觉得没准备好。别想那么多，捡着重要的复习就行了。你都觉得没有准备好，那别人呢？”（言外之意成绩不错的你都说没准备好，那别人更没准备好。高考比的不就是比较优势吗？）女儿连连点头称是，从女儿的表情看，她已经释然了。
其实担心“时间不够，没有准备好”是考生考前普遍存在的焦虑情绪。女儿之所以马上释然了，是因为她听我这么一说，就会想：敢情大家都这么想，上了北大的也这么想过，那就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老想着时间不够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按部就班地复习为好。我在说正题之前先夸了夸老师和他的孩子，是为了更有说服力，更具权威性。其中有些夸张的成分，该老师的孩子不是上的北大，但也是全国一流的大学。
家长怕孩子考不好，孩子更怕。让孩子不再怕，孩子才能考得好。一天中午，我看手机报上的一篇报道，说在雅安地震灾区又出了两个猪坚强，救灾人员从废墟中扒出了两头活猪，这已是震后第45天，可以算是一个奇迹，只是它俩都从二师兄变成了大师兄。刚开始我没明白最后一句话是啥意思，稍一琢磨才恍然大悟：不就是猪八戒瘦成了孙悟空了嘛。我为编辑有创意的写法不禁哑然一笑。心想：可以和女儿当笑话说说。正想着，手机闹钟响了，到了每天叫女儿起床上课的时间。我随即摁了手机快捷键拨打了女儿的电话。
通常情况下，女儿听见手机铃声就会挂掉，今天却接了，第一句话就是：“没睡着。”我心想：马上要高考了，心里有事，焦虑睡不着很正常。但过于焦虑还是会影响休息和复习的。
我说：“没事，晚上再睡。”“困。我早就躺下了，就是没睡着。”“没事，喝点茶下午就不困了。”
我转移了话题，接着说道：“给你讲个好玩儿的事吧。”于是，我把雅安猪坚强的事和她说了。女儿听完后和我一样也笑了。我这时突然想到猪坚强正是缓解考前焦虑的好故事，我进一步发挥道：“还是胖子好啊，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这也就是猪，要是人恐怕早给吓死了。人肯定在想：有没有人来救我？怎么还没人来救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想着就这么死了该有多冤枉，想干的事都还没干。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人就会因为精神高度紧张恐惧焦虑而死。猪却不一样，它不知道什么是死，也就无所谓恐惧，最多只是感到饿。人有时候应该像猪一样，什么也不想，傻点更长寿。这个故事还告诉我们，平时多储存些脂肪是多么重要，别再嚷嚷着减肥啦！”
女儿呵呵笑着说：“不给你说了，该上课去了。”
减压不是做一两次工作就能减下来的，必须要持续减压。虽然我们给女儿做了些思想工作，但仍嫌不够，还得祭出我的杀手锏——讲故事。我花了很长时间从网上找合适的故事。我觉得奥运冠军的故事里应该有适合的，因为他们都是因为技术和心理过硬才获得的冠军。最后我从众多记者采访奥运冠军的视频中找到一段，很适合讲给女儿听。但是什么时候讲呢？讲早了，到高考时可能忘了；讲晚了消化不了，起不了作用。最后，我决定等到高考前两周再讲，不早不晚最合适。
我对女儿说：“最近看了一段记者采访奥运女冠军张山的视频，很有意思。她参加的是飞碟射击比赛，在比赛中创造了连续200发200中的奥运奇迹。有记者问她：‘当你打完第199发的时候，你想什么来着？’张山回答道：‘我什么也没想。’张山说她当时的状态是：‘在赛前15分钟，上洗手间，拿枪拿子弹，射击，完了睡觉。’后来有的运动员问她：‘你怎么能睡得着？’她还是那句话：‘我就是什么都不想。’她其实是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或者说是一种机器人的状态。至今，她的记录连她自己都没办法打破。”
女儿参加高考这几天，好像就是达到了忘我的状态，看书、吃饭、睡觉、考试，出奇的淡定，以至于我准备的许多应急预案都没了用武之地。考后我问她当时的状态，女儿答道：“我就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高考这件事。”在高考中，女儿发挥出了自己的水平，而且是超水平发挥，她的高考成绩是历次考试中考得最高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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