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南
在天津老城里东南城角草厂庵与曹家胡同之间,有一条弯曲窄小的胡同,叫清修院胡同,著名的佛教居士林就坐落在这里。这是一座不大的院落,门口左侧的大墙已被拆了一丈多高,“阿弥陀佛”四个浓黑的大字,只留下斑斑痕迹。如今这里已修缮一新,佛事鼎盛。
这座不起眼的小院,其前身是天津豪门李善人的家祠李善人为了沽名钓誉曾请几位老中医先生在这里看病,因此居士林还具有善堂性质。后来,有个叫高乐园的人,在这里筹建了佛教流通处,一些外地的和尚可以云游到这里讲经、住宿,来来往往的,倒也另有一番热闹。
施剑翘刺杀孙传芳前摄于中华照像馆
但是,就在这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僻静的角落里,62年前曾发生过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件:赫赫有名的大军阀孙传芳,在这里遇刺身亡。
北洋直系军阀孙传芳,字馨远,山东历城人,毕业于北洋陆军速成学堂步兵科。这个人几十年他靠穷兵黩武夺得一些地盘,自称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1926年,他曾镇压上海工人武装起义,双手沾满人民的鲜血。后来北伐战争如火如荼,他的军队在江西南昌、九江被打垮,成了丧家之犬。以后,虽经多次挣扎,无奈元气难以上升。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只好跑到天津当寓公。后来,他担任居士林副林长,经常去那里烧香念佛修身养性,表面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暗地里还和日本特务勾勾搭搭,梦想东山再起。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有个青年妇女已悄然跟踪他多时了。
这个青年妇女叫施剑翘(1906—1979),当时30岁左右,本是将门之女,是两个孩子的妈妈。1925年其父施从滨因与孙传芳的军队作战,被俘后斩首。施剑翘长大成人后,立志替父报仇,但几经周折都没能成功。1935年6月,施剑翘带着两个儿子从太原赶到天津,卧薪尝胆,历尽艰辛,用了5个月的时间,摸清了孙传芳的地址、乘坐汽车的号码、出入居士林的时间,便决定动手了。
1935年11月13日中午,天灰蒙蒙的,冷风凄雨不时袭来。施剑翘又到居士林探听消息。由于下雨,居士林门口冷冷清清,平日爱在门口玩耍的小孩子和那个卖香的老太太都没有来殿。施剑翘望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便和三三两两的居士们一起走进殿堂里面,看见富明法师正在津津有味地讲经。
这天听经的人并不多,孙传芳的位空着。施剑翘有些失望了,但不一会孙传芳便披着黑色和尚衣来了。他拿起了经文,眯起眼睛,低声诵经。
这一切施剑翘早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她决定回家取早就准备好的手枪和传单。主意打定,她借故离开了居士林,叫了一辆出租汽车,直奔家中。
施剑翘本是豪爽之人,办起事来干净、利落。一进家门她顾不上看一眼心爱的儿子大利和二利,拿出早已上膛的手枪和传单重返居士林。
施剑翘穿着特制的大衣,二进居士林,忍不住有些心慌意乱。但是她看到40步开外坐着的就是杀父的仇人,聪慧的眼睛里立刻燃起愤怒的火焰。她借口背后的大炉子火太旺,烤得慌,开始往前走。院内细雨蒙蒙,殿内善男信女如醉如痴。施剑翘望望四周,没人注意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大衣袋里取出手枪,对准孙传芳的右耳后就是一枪。孙传芳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痛极,挣扎,未站起就倒在太师椅上。施剑翘又抢先对着他的脑袋、背部“砰”、“砰”连补两枪。
此时,施剑翘见孙传芳已死,立刻散发传单。听到枪响,孙传芳的两个卫士吓得赶紧藏了起来。听众乱成一团。据笔者采访住在居士林附近的赵大爷讲,那一天听见枪响,整个街面就乱了,人们纷纷涌向居士林,互相传言:“居士林打死人啦!”
这时,两警察走进居士林,只见施剑翘正在向警察局打电话,要求自首。施剑翘高声地说:“我是施剑翘,打死孙传芳,为报父仇,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大家……。”听她这么说,躲起来的和尚、居士才敢露头。
人们看那传单,正面写着:(www.xing528.com)
各位先生注意!!!
一、今天施剑翘(原名谷兰)打死孙传芳是为先父施从滨报仇。
二、详细情况请看我的《告国人书》。
三、大仇已报,我即向法院自首。
四、血溅佛堂,惊骇各位,谨以至诚向居士林及各位先生表示歉意。
报仇女施剑翘谨启(手印)
背面写着:
父仇未敢片时忘,更痛萱堂两鬓霜;
纵怕重伤慈母意,时机不许再延长。
不堪回首十年前,物自依然景自迁;
常到林中非拜佛,剑翘求死不求仙。
事件发生后,施剑翘便被押到警察局。当日下午六时的《新天津报号外》(第二号)作如下报道:“本日下午三点半钟,孙传芳在南马路居士林诵经,正在跪地时候,被一身穿月白大褂之胖小姐用勃郎宁枪行刺。共发三枪,一枪中太阳,一枪中后腰,一枪中后脑。孙氏当时倒地气绝身死。该小姐行刺后,自首到警局一分局二所,自称姓施。分局阎局长正在审讯中。施小姐名剑翘,说笑自若,态度安静。自称大仇已报,并发许多传单名为告国民书。又闻施剑翘为前直鲁军混成旅长施从滨之长女。施从滨于民十四年在蚌埠被孙传芳斩首,此次报仇约与该事有关云。”
施剑翘由警察局转到法院判刑七年。不久由于全国正义人士的呼吁,加之施剑翘乃辛亥革命先烈施从云的侄女,施从云与冯玉祥将军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所以冯玉祥、李烈钧从中干预,施剑翘终被特赦。1936年金秋10月,施剑翘获得了自由。
解放后,施剑翘曾三次旧地重游,每次都忘不了旧城人民对她的情谊,忘不了魂牵之地——天津居士林。十年动乱之际,为了躲开“造反派”的纠缠,她受周总理保护到津探亲。有一次路过居士林,她感慨万端地说:“当年孙传芳的势力很大,我敢开枪打死他,至今还有些后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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