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禺县立高等小学是守旧的,课程水平远不及目前台湾的小学。在小学毕业后,我去考广州府立中学,这学校还是守旧的,学校不仅不密封考卷,而且要在卷面上写明三代的名字。我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我祖父曾是清朝翰林院的编修,父亲也是举人,我是不会被录取的。那时,也没有人认为那学校的办法不公平。
第一学年的国文是读《左传》,由“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开始。英文是从字母读起,其慢无比。算术只记会了开平方。其他还有诸如历史、地理等。另外还有一门簿记学在当时算是“摩登”的了。我的国文成绩勉强列入乙等,簿记卷子是贴堂的,第一学期末,考了全班第二,一学年考了个第一,看看读下去没多大意思。
1921年夏,我伯父应邀去天津,担任广东旅津中学校长。他带了从兄弟四人:大业、大猷、大任、大立一齐去天津。我到天津后,去报考南开中学。我曾试考插班旧制二年级,未能如愿,只好再读一年级。
国文、地理等科无所谓。教国文的先生,是反对语体文的,看不起胡适之先生,他说:“梁任公的某一部书,胡适之一辈子也作不出来。”他讲句子的结构,如:“谁不借给他?”“我不借给他。”这两个例句给我印象很深。教地理的郑老师,爱讲些笑话,大家称他为“郑老头”。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两位过去教过私塾的老师,他们读起“大学之道……”的句子读也读不断,很使我发笑。
月考时,有些学生偷看书,“郑老头”由于素来性情和善,因此看到了只把书收去,而从不讲别的。偷偷看书的同学还扯着书,叫嚷着先生出的题目太难。代数用英文教科书,因为教师讲得清楚,所以尚不感到困难。这位教师还教我们读书要“抓住小辫”,意思是要把握住“要点”。英文每周有三小时的读本,选自《泰山五十轶事》,是原版本。此外另有三小时文法,学英文句子结构。就这样,我英文成绩也有很大进步。
第二年,南开中学由旧制改为初中高中的“三三制”。这样,我就借此机会升了一级,到了初三。
升入高中,英文读本是从英文名著中摘选出来的精彩短篇;平面几何也用的是英文原版书;国文是古文选读;此外尚有立体几何、化学、世界地理等。
高二的数学,包括三角、解析几何、对数;物理分在高二、高三。高三数学有微积分(已具大学程度)。其他普通化学等,也用的是英文原版本,但讲授时还是用中文。当时,之所以用英文课本,是因为那时没有适当的中文教科书。日子一久,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同学间虽不存在着阅读上的困难,但还不能完全用英语讲解,在书写上也有词不达意的地方,差错也在所难免。
从高二始,开设第二外国语,文科的习法文,理科的习德文。教我们德文的崔先生是昔日在同文馆学德文的。课本是短篇小故事。教师要求我们写老式字体,并且让我们背诵和抄写故事。大考时,试题印的是一大篇用老式德文字体写的故事,让学生翻译成中文。学校教务科看见试题后,自然印象很好。这虽然似乎有点骗人,但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仍能用老式的德文字体默写出短篇故事来。(www.xing528.com)
南开中学范孙楼
南开中学在1921年时,已有学生1000多人,在那时可以说是一个规模不小的中学了。
学生上体操课要穿制服,扎绑腿上步兵式操。天津的冬季非常冷,尤其像我——这个远从南疆来的人,感觉尤其灵敏。当时学校哪里有体育馆,只有室外大操场。寒风吹得耳朵生了冻疮,脚也生了冻疮,但仍然要忍着疼痛将脚挤进鞋子去上体操。苦,人人觉得苦,但大家还是咬紧了牙关接受了这样一种“训练”,从未听到哪个同学要求改变这一训练方式的。后来这种“体操”,改为“体育”,内容也有了变化。运动项目中,我唯一的爱好是打网球。虽然我现在已进入老年,可是兴趣依然很浓,不减当年。
讲到运动,总免不了要有装备,这就要花钱。我们兄弟都没钱,只合买了一双踢足球的运动鞋,还不是正规的足球鞋。踢球时四个人要分两拨,两个人中,一个又只能穿左脚的,另一个当然只好穿右脚的一只了。玩网球也是东拼西凑。刚开始时,我们只有一个球拍,那还是二姑丈送给我们的,后来才慢慢地从租界外国人手中买来一些旧球拍和差不多已快不能用的旧网球。
南开中学每日在第一节课与第二节课之间,即10时至10时20分之间,全体学生在操场上按班级位置排列,作15分钟的柔软体操。每周星期四由校长张伯苓先生在礼堂对全体学生作讲演及训话,有时也请校外人士来讲话。张校长身材魁梧,态度严肃而面容又很慈祥。他毕生致力于教育,由南开中学到大学,以及女中、小学。后来又由天津到四川重庆。他自奉甚俭,以致整个学校,都受到了他高尚品格的影响。
南开中学的高中二、三年级,分为文科、理科两组,每年在春季,都请南开大学的文、理、商科的教授各一位,到大礼堂演讲,介绍该学科的意义和应用范围,也作为学生今后选科时的参考。那时候南开有李济之、蒋廷黻等著名学者。
1925年春,我正读高二,决定夏间以同等学历去考南开大学的矿科。考试科目有中文、英文、数学、化学、物理。平时,我已将高三(大学)普通化学课本读完,高三物理却不如化学那么容易自己搞清楚,只好听天由命了。考试结果:物理合格,英文、数学、化学三门优良,“跳级”成功,就此进入大学之门。回顾在中学阶段的五年中,英文和数学的根基打得最好,应该感谢这两门功课的老师,他们都给了我适当的学习机会。化学的根底还是靠我自己用功得来的。
我想这几年最重要的收获,是不知不觉地对学问产生了兴趣。那时的社会与现在不同,从不感到家长或其他方面的“压力”。读书和预备投考大学,原动力都来自于我自己,不像目前考大学一样,有多种多样的竞争,以及各式各样因素的影响,所以心情是既愉快又舒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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