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老城忆旧-刘景波与沙船皮鞋店的辉煌

刘景波

说起“沙船”和“欧亚”两个皮鞋店来，差不多的老天津人没有不知道的。这两家鞋店都坐落于东马路崇仁宫北侧，是仅隔一个门的近邻，两家的经理还是同族兄弟。

提起这两家皮鞋店的往事，先要从“沙船”说起。沙船皮鞋店的创始人叫刘景荣，山东宁津人，青年时在家务农，后经人介绍在北京鸿聚德军衣庄学徒。鸿聚德专做军界生意，承做军队服装鞋帽等军用物品。刘景荣到鸿聚德以后，分在了制鞋作坊，干起活来起早贪晚不辞辛劳。此人精明强干，善于钻营，颇有心计。为了学好本事，想法讨老师傅的喜欢。学徒期满后，还真学出一身地道的好手艺，对缝制皮鞋的全套活无不精通，不久便被提升到师傅的行列。

这时，北京东安市场内有一叫瑞华皮鞋店，前店后厂，自产自销，经营很有特色。生产出来的皮鞋专销清华、辅仁、燕京等大中学校的师生和绅商富户，生意非常兴隆，并到处物色高手，以求更快的发展。刘景荣见这是发展自己的好机会，便跳到了瑞华来耍手艺。刘景荣到了瑞华以后大显身手，提高和改进皮鞋的质量和款式，销量逐日增加，备受经理的器重。不久，他便藉机把老家的亲弟弟刘景贵和堂弟刘景桐一起荐到瑞华来学手艺。

1930年春节前夕，刘景荣、刘景贵哥俩合计着用积蓄的钱也干个前店后厂、自产自销的皮鞋店，因为当时皮鞋行业正欣欣向荣。不过在北京干，肯定敌不过瑞华的声望，就决定到天津去，天津市场大，又有租界地，必定比北京有利可图。但手头仅有的1600元办这样的店是不富裕的。刘景荣便求告两个姐姐各出资500元，共凑集2600元，在天津东马路崇仁宫北侧找到一楼一底门面房，并且约请了刘景波、刘景桐两个堂兄弟，一位担任会计兼料理门市，一位负责车间主产。刘景贵则专跑原材料。又请了三位老师傅，都是北京绱鞋高手，刘景荣自任经理，就这样在大家合衷共济下互相商量着，很快筹备就绪。

1931年2月1日正式开业，亮出招牌是“沙船皮鞋店”。这个字号亮出之后，遭到不少人的非议，都说沙船太不吉利，沙子做的船还能持久吗？其实这个字号还是很有来历的，是刘景荣的老主顾北京某大学教授给起的。他解释说：“沙船是骆驼的别名，骆驼在沙漠里行走可以不吃不喝，就是说任何艰难险阻也阻挡不住它的足迹”。所以他们的商标，用的就是骆驼。另一说法是，国外有一种漆布制的船，也叫沙船。它能通行其他船只都不能通过的地方，因此沙船这个名字饱含着无往不胜的意义。

沙船开业正好是春节前夕，所以生意兴旺一时。顾客买了沙船的皮鞋也都满意，因为沙船的产品，仍宗着北京的鞋型款式，用料考究，做工精细。高等鞋特选用进口的面革、底革。这种鞋质高价昂，迎合外籍人士、官僚买办、绅商富户、高级职员的心理，一般人是不敢问津的。一般鞋也采用国内名厂的优等革皮。但无论是进口皮还是国产皮，其做法毫无两样，同样坚固耐久，价格便宜，适合大众的需要。沙船的鞋，再一特点是在缝制上下功夫。麻绳用的是温州产的苎麻，纤维长、柔软性强，再打上松香腊，绱鞋时用较细的锥子通眼，因线粗眼细再有松香黏性，所以拽线时发出来吱吱的响声，然后还用榔头把针眼砸死，使鞋形成了一个整体。这样绱出来的鞋可以保证不开绽，不变型，不走样。所以他们贴出广告，说买沙船的鞋，半年内出了毛病也保修、保换。话虽如此，但春节一过，生意逐渐地冷落下来。原因是，当年津门皮鞋店有上百家之多，仅东马路一带，就有对面的五华鑫，南边的同兴成、德源成、集盛斋，北边的东华鑫等十多家。在商业的激烈竞争中，沙船因出世不久，又是小门小户，还没来得及造成声势，所以沙船皮鞋在短期内也没能打开局面。刘景荣经此打击十分懊丧，所幸人员少，开支轻，尚能支撑一时，勉强维持到1932年春节，清理账目后，仅余资金700余元。刘景荣为此寝食不安，坐立不宁，但也不能就此罢手，万般无奈又向其二姐丈通融了500元现金，才在节后开门营业。但刘景荣已精疲力尽积劳成疾，再无精力工作，最后决定到北京养病。行前，把沙船托付给刘景波全权管理。刘景波曾在北京海华皮鞋店由学徒、卖货到会计，整整干了10年，积累了丰富的经营管理经验。刘景荣走后，刘景波抖擞精神挑起重担，使出全身解数开创局面。首先他增添了按顾客脚型划样定活的新业务，并且不收定款，约期交活，此举深受用户欢迎，招揽来了不少的顾客。第二步印制了各种款式、型号着色的皮鞋样本，约有五六十种之多，顾客买鞋时赠送一本，外地邮寄时还放两本以广宣传。第三步广泛征求顾客意见，改善鞋的质量。有位学生说：“我们没收入，买双鞋不容易，为了节省，买了新鞋先钉鞋掌，如果你们能钉上鞋掌再卖就方便多了。”他们听后，马上通知师傅照办，获得学生们的欢迎，但教师们又不同意了，他们说皮鞋钉掌，走起路来嘎噔响，不但难听还损坏地板。后来，他们又在鞋掌粘上一层耐磨的胶皮，这一改进声音完全消失了，使得顾客都很满意，赢得“活告示”的宣传，更加大了销货量。此外，他们还特别注重鞋楦的保密，因为沙船的皮鞋形瘦、美观，不夹脚，舒服抱脚，绝窍在于鞋楦。因之，使用鞋楦时拿出来，不用锁起来，甚至修理鞋楦还得把师傅请来，就怕样子外传，沙船不能独其专了。(www.xing528.com)

刘景波主持经营以来，沙船的声誉大振，售鞋成倍上涨，到年终结帐，除弥补了上年的亏损，还净得红利700元。从此一年好似一年，刘景波更是得心应手。转年，门柜上增加专职会计和大同事、学徒三人，把楼上作坊迁到东马路南斜街23号大院，工人发展到30人。

1934年刘景荣病愈，回柜视事，亲眼见到买卖的繁荣景象，非常欣慰。这时的沙船已经根深蒂固越干越活，到了1937年又增添了女鞋，生意益发繁荣。在天津沦陷时，有钱人家纷纷迁往租界避祸。刘景荣为了买卖的开展，把沙船也随着迁到现和平区渤海大楼旁营业，生意依然如故。

那么欧亚又如何呢？欧亚皮鞋店的创始人就是刘景波。1937年刘景波与其弟刘景桐离开了“沙船”，求亲靠友募集了4000元资金，连同自己的1000元共分成10股。在原沙船旧址旁租赁了两间门面房，正在计划开业，天津沦陷了。人慌马乱、百业萧条，开门营业已非时宜。直到1937年12月27日欧亚皮鞋店正式开业。欧亚这个字号，是刘景波自己想出来的。他的意思是“欧亚”的鞋要销遍欧、亚两大洲，可见他的抱负是不小的。欧业的鞋不但保持了沙船的特点，刘景波还大力提倡“求新”、“求实”。“新”表示款式新颖，“实”表示真材实料，所以他们用料考究。刘景桐亲自下料，凡属紧要的地方，主跟、反脑、大底、帮面等，都选用牛皮的坚固部位，一点也不迁就。做工也更精细，沿条紧、修底光、除边平不怕费工夫。另外在接待顾客上也出了新招，顾客进店，有人拉门，还帮着顾客系鞋带。买妥后，随鞋赠鞋油一盒、备用鞋带一副、鞋样一本。其他如邮购外寄、划样定活等仍本着沙船的作法一样不减，经营灵活赢得了顾客的信赖。

在与沙船的竞争中，欧亚得到了新华茂、广泰昌两大专营国内外皮料厂家的支持，似猛虎添翼，如鱼得水，刘景波也大显身手。当时正是敌伪时期，日本人及其军警官员都讲究穿马靴以示威风，刘景波趁机大量生产马靴，果然销量大增，以至衣庄承应的马靴的生意，也大都指定非要欧亚产品不可。这时的欧亚已有后来居上之势。于是又在全国著名盛产皮革的徐州开设了分店。从此，优质皮源源而来。津、徐两地人员发展到近80人，年产皮鞋近万双以上，生意异常兴隆。

1945年日本投降，国民党接收，虽然皮鞋、马靴销量有增无减，但由于国民党的腐败，控制不住物价的飞涨，各行各业的经济状况受到严重威胁，当然欧亚、沙船也逃脱不了这种命运。

不久，全国获得解放，于1956年实现了全行业公私合营。沙船被并入天津市百货公司，欧亚并入天津市工业皮革公司。刘景波被安排在工业皮革公司任科长。1961年调第四皮鞋厂任副厂长，工作认真负责，发挥才能，做出了不少的成绩，深受各级领导的器重和赞赏，直到1974年8月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