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估衣街的兴盛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有关

谢鹤声　刘嘉琛

估衣街对天津人来说并不陌生，它可是当年天津行业最全、店铺最多、最繁荣兴旺的商业中心一条街了。

说起估衣街的历史，真可谓由来已久，早在清光绪庚子（1900）年以前，估衣街就开始形成了，那时有一些估衣商从当铺里以低价收买一些当死的旧衣服，在这条街上设肆出卖。一些不太富裕的人家添置衣服时，就到估衣铺买现成的“一伸袖”衣服，既省工省料，又省钱省事，估衣商也能从中获得厚利，因而估衣铺便应运而生，而且越来越多，这条街也由此而得名。

而估衣街的兴盛，还在于它那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它处于海河及五大支流的汇合之处，更赖于南运河的沟通，当时运盐、运粮的货船均在南运河靠岸，往返装运各地物资，运销华北。内河航运发达，陆路交通畅通，人口流量日益增长，促使估衣街的商业迅速发展起来。

估衣街全长500来米，宽仅5米左右，为东西走向。西口靠北大关，直对竹竿巷，斜对针市街；东口与锅店街衔接，经单街子，可达大胡同、大经路、北站，也可通往毛贾夥巷、老铁桥、宫北大街一带；南邻北马路；北靠南运河南岸。它以估衣街金店胡同为界，迤西至西口一段，为估衣街。迤东为锅店街，再往东行则为单街子，三街相连，直贯东西，形成带状。中间有归贾胡同、金店胡同，可通侯家后、鸟市、肉市、小马路、鱼市一带。

估衣街的南北两侧商号林立，星罗棋布，到了20年代，它已进入鼎盛时期。根据1931年9月的统计，在不太长的估衣街上共有19个行业，约110家店铺，当时的繁荣景象是可想而知了。

“估衣街上估衣多”，这话不假，从估衣街西口到东口，估衣铺就有15家，买卖虽然不大，但家数不少，比较有名的如瑞兴号、德和号、源合时等，其他有华盛号、广义永、同裕号、益德号、义兴合、德茂成、义成厚等等，后来发展的越来越多，延伸到锅店街里边的就有27家，单街子里边有3家，共计45家，占全市估衣行业120余家的三分之一左右。

估衣铺的货源，主要是从当铺打当出来的当死的旧衣服。当年一些有钱有势人家的不肖子弟，终日吃喝嫖赌，穷奢极欲，一旦落魄穷困，变产还帐，生活窘迫，只好把夏葛冬裘、鲜衣华服值十当五地送进了当铺，按规定18个月期满，月息二分八厘，到期无力赎回，就变成了死当，当铺打当时，由估衣铺低价收买，再以高价售出，从中牟取厚利，大发其财。

这些估衣铺从每天早晨到日没，门前铺着大张苇席，席上摆着一大摞估衣，每件估衣上的下角缀着“飞子”，上边写着暗语，叫作“暗春”，这是估衣铺的行话。为了便于讨价还价，牟取厚利，把钱数从一到十，用暗语密码代替为“肖道挑福乐前贤万世青”10个数字，非本行家不懂，只有估衣铺的同行彼此知晓，用此来向买主漫天要价，买主只要一张口还价，就很容易上当。不仅如此，还南腔北调地吆喝着，叫作“喝估衣”，合辙押韵，诙谐动人，把估衣翻过来掉过去，一唱一和，引人发笑，使围观的人们越聚越多，其中或有买主上钩。估衣街上估衣铺一家连着一家，喝估衣声、讨价还价声，吵吵嚷嚷不绝于耳，使估衣街显得更加火爆。

估衣铺的买卖，不仅是靠门市上“喝估衣”，更多的销路是靠批发销售给外地农村乡镇的“外客”，他们大批买去以后运到农村，可以获得更高的利润。

除了估衣铺外，在估衣街上当时著名的大商号也不少，仅绸布棉纱呢绒业就有27家（包括门市10家，内局批发17家）。号称“山东孟家”的八大祥绸缎庄，在估衣街上就占了五家，如谦祥益保记、瑞蚨祥、瑞蚨祥鸿记、庆祥号、瑞林祥等，还有天津八大家的乔、纪两家合资的敦庆隆绸缎庄，孙、胡两家合资的元隆绸缎庄，此外还有锦章绸缎庄、华竹绸缎庄、老九章绸缎庄等。像这些赫赫有名的大绸缎庄，在估衣街上就有10家之多。另外还有批发商，如德义成、庆德成、崇庆号、贻庆号、宝昌号、荣馨号、荣庆号等17家。它们都是资金雄厚、根深蒂固、规模宏大、庄重典雅的大商家，这些商家陈列的各种绫罗绸缎、呢绒布疋花色齐全，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使人眼花缭乱。裘皮柜陈列的各种高级细毛皮货更是五光十色，使顾客爱不释手。有的家还设专柜出售男女寿衣、袍褂靴帽、海褥、海被、凤冠霞帔，高、中、次各档样样俱全。凡是别处买不到的品种，到这些家来买，保证能买到。

在估衣街的西端，有历史悠久的大药店五家，如达仁堂药店（经理乐达仁）、乐仁堂药店（经理乐佑申）、万全堂药店（经理侯情平）、仁育堂药店（经理王竹林），这四家药店的特点是宁求善价，不卖次品，绝不以次代好，无论是丸、散、膏、丹、饮片、药酒等，原材料真实地道，药味齐全，特别是达仁堂的“三宝”（局方至宝丹、安宫牛黄丸、紫雪散），都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疗效神速，不仅在国内享有盛名，而且远销欧美及南洋各地。另外有西药房三家，即中央药房、中法药房、华新药房。此外还有药材批发商惠通祥（经理侯子龄），专营人参鹿茸等名贵药品，也很有名。

在估衣街上还有磁器店五家，如同泰祥、瑞昌祥、修盛魁、景华泰、聚丰号等，其中比较大的两家，都是坐北向南。一家是同泰祥细磁店，另一家是瑞昌祥磁器店，它们两家专门售卖江西景德镇产的薄胎细磁，有各种磁人像，大小不同的“福禄寿”三官爵禄、“八仙庆寿”、“麻姑上寿”、“五子登科”、“钟馗嫁妹”、“大肚弥勒佛”等等工精料细、维妙维肖、栩栩如生的工艺品，还有成套的妆奁，如“富贵荣华”、“喜鹊登梅”，开光薄胎的“万花不露地”，“八八上席”用的万寿无疆餐具，琳琅满目，使人眼花缭乱。天津的各大饭庄所用的各种餐具，大多是在这两大磁庄购买。还有各军政官僚和天津的大盐商、八大家们，操办嫁娶妆奁，也都要到这两大磁庄来购买。

在估衣街还有鞋帽店，如同升和、凤祥、清昌顺、长升号、同升义、广聚合、德丰合、晋华鑫、聚升号等，达九家之多。著名的同升和鞋帽店是有代表性的典型户之一，原在估衣街中间，坐南向北的一间门脸，是1912年由莫荫轩等人创办，后来改由李溪涛、王质甫、郑耀庭、莫泽林、张伯衡等五位经理接办，同心协力，惨淡经营，到“七七”事变后，逐步向法租界迁移，发展成为一个总店，四个分店的大鞋帽店。他们派专人到京奉、津浦、京绥铁路沿线各省、市、县、乡镇、农村去张贴广告宣传，招徕各地广大顾客，外地销路非常旺盛。在“七七”事变前，估衣街同升和鞋帽店为总号，每到年节，门市上的顾客总是拥挤不堪，大有应接不暇之势。它的经营特点是真材实料，式样新颖，服务周到，买卖公平因而赢得了更多的顾客。

此外，还有凤祥帽店，地点在估衣街万寿宫胡同内，经理张俊岐，成立于民国初年，也是天津有名的一家大帽店，它的销路是以外地四乡八镇为主要对象，产品以青缎帽衬儿较多。在市内仅此一家，并无分号。每到春节前门市上顾客盈门、非常拥挤。

盛聚福帽庄，是1912年成立的。在估衣街中间坐南向北的一间门面，直对归贾胡同，地方很窄小，是一家专门经营草帽，兼营弹棉花的小作坊。经理刘锡三，此人原在美商美清洋行工作，精通草辫生意。因为由山东运来草帽辫成本低廉，销路很广颇获厚利，经过苦心经营，逐步发展起来，后因作坊太小，无法施展，迁往法租界天增里交通旅馆附近，改名为“盛锡福帽庄”，以“三帽”为商标，以后发展成为驰名中外的字号，不但在国内有很多分号，而且产品曾得过国际金奖。另外还有三家鞋铺，联兴富、洪玉和、源兴润，都是多年的老鞋铺。(www.xing528.com)

天津市最有名的大颜料庄（大批发商）有“四大家”之称，即公裕颜料庄经理史子久；瑞昌恒颜料庄，（后改为德生颜料庄），经理刘祝三、李文瀚；万聚恒颜料庄，经理宋润生；福兴恒颜料庄，经理赵璧臣。而在估衣街上就有其中的两家，一家是大名鼎鼎的瑞昌恒颜料庄，在估衣街沈家胡同口，坐南向北的大门。另一家是万聚恒颜料庄，设在估衣街西端坐北向南的大门，是一处很讲究的大四合院。在1914年第一次欧战时，因为从德国禅臣、礼和、谦信等几家洋行进口的颜料来源断绝后，又没有国产颜料，因此德国颜料价格飞涨，战前的一桶靛水才60元，欧战爆发后竟然涨到6000多元，上升了100倍还买不到。硫化青上涨的就更多了，有1万元的存货，突然就变成了100万元，这就给颜料商造成了梦想不到的发财好机会。瑞昌恒，万聚恒在颜料业中是典型大户，它们每家的盈利均达四五百万银元，而且连年盈余，直到1918年欧战结束后，德国颜料逐渐恢复，源源不断进口，价格才逐步降低下来。当年万聚恒股东张伯泉发了大财以后，在新华北路（原法租界27号路）购买了大片土地，兴建了连璧里（现中共天津市和平区委员会旁边）全部楼房和其他地区的房产。

在估衣街上，还有银行、银号，如五族银行、开元银号、义胜银号、信成银号等，它们和估衣街上的大商号都有存放款项、透支信贷关系，并办理汇款、票据收解、往来调拨等业务，非常便利。这些银行银号在当时对估衣街上的各个行业在加速资金周转、繁荣经济、调节金融等方面，起到积极推动作用，促使估衣街商业更加繁荣兴旺。

在估衣街上还有七家干鲜果品批发商，如杜利源、双盛号、元成祥、义顺合、同义兴、李记号、元甡祥等。其中以义顺合规模较大，很有名气。在一年四季之中这些家的各种鲜货、干货无一不有，货源不断，应时到节的樱桃、桑葚，白嫩的鲜果藕、鲜荔枝，草莓、深州蜜桃，莱阳梨、烟台梨等等都是货卖当时的快货，干货也源源不绝，如红果、栗子、核桃等等品种齐全，这些家还派有专人到各产地购买，大批运津，供应本市的各个角落的鲜果店，各区的零售商每天都到这些批发商处购货。

糖果业有瑞鑫号，经理陈瑞峰；玉林祥，经理张玉林，这两家都是自产自销的糖果庄。每天整日零整批发，主要供应本市各区的零售门市和小商小贩们，买卖很兴旺，顾客盈门。另外，还在估衣街晓市上大量零售。

此外洋广货业商号也很多，如华南行、同康号、洪泰承、公聚成、晋信益、公茂行、永和庆、范永和等八家。这类洋广货商的特点和一般百货店有所不同，所经营的物品都是由各国进口和上海的“精细俏货”，如瑞士各式名牌钟表，捷克的著名产品绒毯，俄国毛毯，法国著名的贺贝干香粉、檀香皂、罗锅皂、林夕烟花露水、西蒙香蜜、柠檬香脂、香水、口红等等高贵化妆品和一些棉毛织品，进口英国蜜蜂牌毛线，德国名牌的理发器具，高级磨料杯盘花瓶，以及各种各样进口的儿童玩具，甚至细小的缝纫用的德国世昌洋行产品，如各种针和锁链牌轴线等等。价格虽然比较高些，但是凡市上少见、难以买到的外国高级名牌产品，它们都有，所以吸引着广大顾客，销路很快。这些商号既有批发，也有门市零售，营业都很旺盛。

在估衣街上大南纸局也很多，如文美斋、文华斋、翰墨斋、德聚魁、戴月轩、老胡开文、杜经魁、宝文斋等八家，它们经营的南纸很多，品种很全，包括文书纸、毛边纸、生熟宣纸、虎皮宣、描金喜寿对联纸张，名贵的雨雪笺、胡笔、徽墨、印泥、歙砚，各种线装书籍，并承办名书画家笔单，任凭顾客挑选，可以定期交件，各种文具大部供应铁路、邮局、机关、局所和各大小商店、学校、团体等，销路极为广泛，每天顾客中有很多文人墨客、名书画家，选购各种笔、墨、纸、砚，生意非常兴旺。

眼镜铺有玉明斋、老玉明两家，每天来验光配镜的人很多，是天津较早较著名的眼镜铺。

另外还有几家在天津市来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独门买卖，如制香楼大香烛店，地址在估衣街西端坐北向南大门面，专门经营大宗的香烛纸锞、锡箔、冥纸、黄钱、神像、灶王龛及两万头的长鞭炮等。

长元合喜寿烛店，位于估衣街西口路南，专售结婚喜烛和庆寿的八仙人寿蜡，各种大小蜡烛俱全，环绕蜡烛上做的八仙蜡人和龙凤呈祥，花样精细美观，销路很快。

同升号工艺泥塑店。该店是驰名南北的泥塑艺术家张明山（泥人张）所经营的，设在估衣街中间坐北向南的一间门脸，张明山继承了我国民间泥塑艺术的写实风格，能手握丸泥于袖中，对人捏像，且谈笑自若，倾刻捏成，维妙维肖，栩栩如生，故有“泥人张”之称。他从中国画艺术和戏剧艺术中，汲取了大量的有生命力的营养，成为19世纪的一位具有独创性的优秀泥塑艺术家。凡是到估衣街的人们，莫不为张明山那精湛艺术，赞不绝口，使人留连忘返。

在估衣街上大的皮货店有四家，如四合源、恒兴源、大丰泰、永聚成等。以四合源为最有名，经营的高级裘皮很多，非常讲究，如金丝猴、貂皮、海龙、水獭、貉绒、狐肷、狐腿，灰鼠、紫羔等等，品种繁多，高、中、低档货色齐全，此外还有虎、豹、狼皮褥子，西口大麦穗，应有尽有，一件件名贵细毛，五光十色，使顾客爱不释手。它的特点是货真价实，买卖公道，品种齐全，服务态度和蔼，信誉很高，买卖兴旺。

除此之外，估衣街还是“五子”即饭馆子、戏园子、窑子、澡塘子、剃头房子及娱乐场所聚集的地方，这些行业更为估衣街增添了繁荣火爆的气氛。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矛头又直接指向华北，战火连绵，工商百业凋敝，萧条不振，许多工商业者，为了躲避战乱和盘剥，纷纷向各租界内搬迁，企图借助外国势力的保护，以求维持生存。从此估衣街上的繁荣景象，日趋冷淡下去了。

估衣街上除各店铺外，值得一提的还有以下几种商业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