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孝年
早上拉开窗帘,外面下雨了,各式各样的建筑在雾气蒙蒙中若隐若现。离开武汉20多年了,对这样湿冷的天,已然不太适应。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依约前往武大。这样的天正适合怀旧,不是吗?于是在微信里给同学留言:我要去看我的故居。
所谓“故居”,便是我整个孕期直到女儿2岁一直居住的小楼——珞珈山十八栋中的27号别墅。
这是一栋真正的半山别墅,标准的英式田园风格,由两个哥特式风格的拱形门栋分隔成两个单元,红瓦青砖,掩映在高大的树丛中。
如果看到挂着“周恩来故居”的牌子,目的地就到了。没错,这里正是当年周恩来和邓颖超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事实上,周恩来夫妇只在这里住了4个月,而我却实实在在地住了3年。
我正住在周恩来当年住的这个门栋的3楼,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自带厨房和卫生间,地板和楼梯都是实木的。楼梯狭窄幽暗,微带旋转上升,但主卧非常明亮,阳台尤其阔大。夏夜里,皎洁温柔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夜凉如水,静谧安详。我时常在这样的夜晚躺在床上,静听山下隐隐传来的人声和山上虫鸟们的动静。
据说邓颖超在世时,有人建议把这里建成一个纪念馆,被她否定了,但最终这里还是改成了纪念馆。2013年,修葺一新的27号别墅正式对外开放。
今天我很想看看当年我拎着油漆桶亲自涂刷的淡黄色墙壁改成了什么模样,想看看当年的红漆地板是否依然完好。但我到时,门楼紧闭,我转到屋后,依然没有“开放”的迹象。据网上信息,说里面陈列有“周恩来在武大”“珞珈山十八栋”等专题展。其中“珞珈山十八栋”专题展分为物外桃源、三任校长、十八栋的主人们三部分,展示了1932—1938年珞珈山十八栋的辉煌岁月。
但我住在这里时却是艰难岁月。
我们搬来时,楼下有两家人住,但不久就陆续搬下山去。先生彼时在海南工作,所以一直是我独自带着女儿住在这里。女儿1岁左右的一个周末,师妹赵艳姣带着她2岁的女儿来做客,我小弟因为在武汉上大学,周末也正好过来打牙祭。我刚好新换了一罐煤气,打算好好地给他们做顿饭。当我拧开煤气罐低头打火的瞬间,砰的一团火球从煤气罐口弹出,喷上我的脸面。在那一刹那,我呆住了,本能地抹了把脸。师妹见状惊叫一声,抱着她女儿就往楼梯口跑。我反应过来,也转身一把抱起女儿,两个妈妈连滚带爬抱着自己的孩子跑出屋外。几乎在火团蹿起的瞬间,理工男表现出了他的冷静——我弟弟冲进卧室抱出一床被子,简单淋了一点水,猛地捂到煤气罐上。当学校的消防车赶到时,火早已灭了。我们几个傻傻地站在楼前抬头看着房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事后照镜子,发现自己面前的头发眉毛都被火燎焦了,好在没有毁容。(www.xing528.com)
今天再次站在小楼前,看着“故居”两个字,真有些百感交集。那天如果没有弟弟在,这“故居”只怕已经不存在了。当时那两个昏了头的傻女人,心里只想着孩子,根本就没想过怎么灭火。
那个时候女儿经常生病,有次半夜里发烧,我实在不敢下山去医院,硬是挨到天亮,才抱着孩子飞奔下去。由于房子年久失修,天漏屋漏,于是家里地上桌上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床上有时还得撑着伞。后来实在支撑不住,鼓起勇气找到维修处。维修处处长人很好,当即给我开了个证明,证明房子需要大修,不适合居住,学校这才在山下给我分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从山上下山有好几条路。正面有一条隐于草丛中的石径,往下即是南三区,买米买菜,接送孩子,大多走这条小路。主要的大道是环绕山间的环山路,当年是石沙和着泥土的路面,如今则是柏油路面了。我怀孕期间上下班,每天就走这条路。之后换煤气或有其他沉重之物,则用飞鸽二八自行车由此推到山上。
清风轻拂,小雨霏霏。再一次走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山路上,不禁感叹时光飞逝。过去,永远回不去了。
下山来,经过珞珈山庄,便到了行政大楼旁。樱花已谢,落红满地。一句歌词不断在耳边回响:风袅袅,雨霏霏,故园今又动芳菲。有学生在樱花树下留影、嬉戏,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大学时的陈同学就在行政楼后面的校友之家上班。天有些阴冷,我走进校友之家,寻找家的温暖。
人一生会面临许多选择,不同的选择,往往意味着不同的人生。我不知道当时离开武大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我们已无法回到原点。好在,我有机会经常回到武大。陈同学说,每天在风景秀丽的地方上班,下班后又可以在风景如画的珞珈山散步,幸福指数爆棚。
真好,愿我们无论在哪里,都有幸福的人生。
(作者系中文系1983级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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