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百齐
如果有人问我这大半辈子登过次数最多的山的名字,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是珞珈山。近60年来,我与珞珈山结下了深深的情缘。
1岁时,我随父母来到武汉,就居住在离珞珈山仅数百米远的中国科学院武汉分院。那时,父母忙,奶奶常带我和妹妹到珞珈山玩耍,那里的山山水水给我带来了许多快乐时光。儿时的记忆里,珞珈山就是一个大大的森林公园,除了古老的校园建筑外,几乎都是茂密的树林和荒野灌木。野莓、拐枣、山竹笋、松树菇、野木耳和梧桐果,只要我们去采摘,就会满载而归……慢慢地,我在长大,珞珈山的周围也在发生着变化,建筑多了,花草洋气了,过去的野味也几乎绝迹了,偶尔可以看到过去的拐枣树和梧桐果树,这时不会再有人问津了。城市化发展使她由过去的原始乡土面貌逐渐变成了一座风景秀丽的现代化大学校园。珞珈山是见证武汉大学所有变化的唯一证人,她让我永远忘不了。
1977年,中国恢复了中断10年的高考,我作为知识青年在农村参加考试。填报志愿时,尽管有很多著名大学可以选择,但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珞珈山脚下的武汉大学,这是因为珞珈的情缘始终让我割舍不下。就这样,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武汉大学物理系无线电专业学习,珞珈山又成了我的好伙伴。每天我穿行在珞珈山边,去课堂、进阅览室、做实验和回寝室,都会闻到珞珈山花草树木的清香,度过了美好的4年大学时光。我永远不会忘记在珞珈山留下的印迹,那是我们师生烙下的情谊。亲爱的老师,犹如辛勤的园丁,为我们这些极度饥渴的学子注入了成长的甘露。我与1977级无线电班的同学,在4年大学学习和生活中建立了终生的友谊。我不仅在知识上得到极大提升,更重要的是培养了自学和独立分析问题的能力及对科技创新的浓厚兴趣,我的理想在珞珈山开始放飞。
大学毕业后,我参加工作,巧的是工作地点离珞珈山很近,在那里我认识了我的太太,可以说珞珈山成了我们两人的月下老人,我们的大部分秘密约会在这里进行,整个珞珈山尽收眼底,没有人再能窥探到了。我们相识、相知和相爱,直到孩子出生。再以后,我们的孩子也把珞珈山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奶奶有诗曾经写到,孙子爱山不爱水,珞珈山边绘乾坤。
1981年年底,我毕业后被分配到中科院武汉物理研究所工作,2004年来到北京。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从事电离层科学相关的观测技术和基础研究工作,用我的坚守和执著在科学道路上探索,取得了可喜成绩,这些成绩让我觉得自己无愧于深爱的珞珈山,无愧于珞珈山下的母校。
珞珈山边的武汉大学是中国开展电离层科学观测研究的发源地,也是我从事电离层科学研究的起步点。大学毕业不久,我有幸来到了珞珈山畔的中科院武汉电离层观象台,观象台与武汉大学有着紧密的合作,导师李钧院士也是武汉大学校友,他睿智、有远见、认真和执著地追求科学的精神影响着我去做科学研究,时常,他会给我们讲述他在珞珈山坚守电离层研究的心路历程,也会向我们描述电离层科学发展和应用的美好前景,使我深受鼓舞。由于学习和工作关系,我也有幸与武汉大学多位电离层科学前辈和老师进行交流和学习,如我国电离层研究开创者之一的梁百先先生就给我很深印象,当时已70多岁的梁先生,是国际著名的空间物理学家,带着一副厚如汽水瓶底的眼镜,折射出丰厚知识的底蕴。我在请教和交流中得到很多启迪。他为人谦和,思路敏捷,工作执著,让我看到了一位科学家追求真理和认真做人、做事的品格,这也是珞珈山人科学风范的体现。我还接触到几位20世纪40年代在武汉大学参加电离层观测研究的科学家,了解到武汉大学桂质廷等老一辈科学家创立游离层实验室,并率先在我国开展电离层观测研究的奋斗历程。王炘先生向我讲述了20世纪40年代他们在珞珈山采用手动式电离层垂直探测仪,每天24小时不间断开展电离层观测的艰辛,看到他们早年手工认真绘制的一张张电离图,了解到梁先生在20世纪40年代国内战乱的艰苦环境下,利用这些自主观测的武汉电离层资料,独立地与国外科学家同时发现了电离层赤道异常现象,为电离层科学发展做出了里程碑式的贡献。这些事迹让我感悟到,武汉大学这些具有珞珈情怀的科学大师们在教书育人的同时,还拥有严谨执著的科学探索、勇于创新和求真务实的精神。(www.xing528.com)
正是在老一辈珞珈山人的启迪和感召下,我从珞珈山出发,开始了电离层观测研究的科学征程,始终是一名“追赶电离层的人”,尽管我追寻的物质,只是缥缈的电子和离子。30多年来,我和我的团队在长期坚持和努力下,伴随祖国科学事业的发展,取得了多项重要成绩和进展。在台站观测上,我们发展和建立了国际上最先进的电离层观测仪器,观测站北起我国最北的漠河,南到三亚,并延伸到地球的南北极,形成了空间物理子午链综合观测网络;在观测数据上,我们对珞珈山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的武汉电离层数据进行整理、数字化和编研,形成了在中国观测时间最长的70多年的电离层连续观测数据,与国际上60多个电离层观测站建立了数据交换和共享;在科学研究上,我们电离层科学团队,近年来每年在本学科最具权威期刊——美国的地球物理研究杂志和地球物理快报上发表的电离层专业论文数,按研究单位排名国际第一,大大提升了我国电离层科学研究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在应用上,我们承担的北斗导航卫星电离层时延修正项目,应用于北斗卫星系统工程,为我国空间工程和国防应用做出了重要贡献。此外,我们发展的高频定时技术应用于我国远望号航天测量船和海军战舰上,获得国家发明奖;我们对电离层长期观测研究的科研成果,获得2015年度国家自然科学奖。更令人欣喜的是,我们团队有一批从珞珈山走出来的20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生的年轻学子,已经是国家杰出青年基金和国家优秀青年基金获得者,他们挑起了电离层科学发展的重担,续写着我们与珞珈山的科学情缘。
这就是我和珞珈山的情缘,这个情缘就像一根红线牵动着我的成长,伴随着我在祖国科学事业上探索。珞珈山让我同导师李钧先生——一位中科院院士,成为良师益友。珞珈山蕴含的科学精神也让我和我的团队充满活力,其中院士万卫星、杰青刘立波和魏勇都是武汉大学的学子。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是珞珈人,我有珞珈梦。珞珈山让我和我们的科研团队走出珞珈,走向世界……
珞珈山是武汉大学成为中国最美丽校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一个搬不走的历史见证者,一曲最美的校园交响曲。它将山、水、草木和琉璃瓦建筑融为一体,承载着一代又一代珞珈山人积淀的教育、科学、人文和创新精神,更有众多的名师大家铸就了珞珈山的风骨和灵魂,正如武汉大学大门上的校训——自强、弘毅、求是、拓新——永远激励着从珞珈山走出来的学子们。
我与珞珈山的情缘还将继续,直到永远……
(作者系空间物理系1977级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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